「就~~這麼結束了嗎?」劉宇凡的臉貼在冰冷的水泥路面上,感受着身上一陣陣劇痛和從頭部傳來的暈眩,心裏默想着。身邊,一個長約一米半,寬約四十公分,已經被撞開了一角的棕黃色紙箱內,露出一截黑白分明的琴鍵。劉宇凡眼神里流露出無比渴望的神色,掙扎着伸出手,試圖去摸一摸它,然而伸到半途,終於無力地落了下來。
「真可惜啊,真想體驗一下它的觸感。」這是劉宇凡清醒前最後一個念頭。
午後的陽光下,琴鍵閃着柔和的、夢幻般的光澤,是那麼地不真實。緩緩閉上眼睛,一滴淚水緩緩從劉宇凡眼眶滑落。
那輛嶄新的、還沒來得及掛上牌照的a6,微微停頓了一下,隨即以更快的速度消失在車流中,將路人的驚呼和尖叫連同劉宇凡一同甩在後面。
一灘刺目的鮮紅,慢慢從劉宇凡身下流出,將那架嶄新的sp170的琴鍵也染成了紅色。
幾分鐘後,刺耳的救護車聲響起,匆匆從車上跳下的醫生,蹲在劉宇凡的身邊,簡單做了下檢查後,微微搖了搖頭,示意身後的護士將屍體抬上救護車。圍觀的人們唏噓了幾聲後,各自散去。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一陣劇烈的頭痛讓劉宇凡重新有了感覺。
「到天堂了嗎?」這是劉宇凡第一個意識。
「恩?不對,我這是在哪兒?」,費力地睜開眼睛,模糊的視線漸漸變得清晰,首先出現在劉宇凡視野里的,是一根黃中泛黑的、七扭八歪的、足有一人合抱粗的大檁子(註:北方老式木結構房子的中梁),儘管看上去那麼丑,可看到這東西,許多被深深埋在劉宇凡記憶中的物事一下子變得鮮活起來。
可劉宇凡此刻卻沒時間回憶那些東西,他鼻子裏嗅到了一股熟悉的老棉被裏舊棉花的味道,耳朵里還聽到「哧啦」一聲響,那熟悉的面香和油香。
再艱難地轉過頭,一張佈滿了溝壑的、散佈着許多深淺斑點的、留着雪白鬍子的臉孔出現在視野里。眼睛微閉,嘴裏哼着不知名的曲調,聽起來是那麼熟悉。一件大黑棉襖穿在他的身上,從已經被磨得油光的袖口中,露出如同枯枝般的一雙手,右手心裏兩個被磨得油光發亮、泛着紅光的麻核桃,正和粗大的指節摩擦着,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
「爺!」劉宇凡驚叫出聲,同時打了個激靈,腦子裏第一個反應就是:「難道這就是死後的情形?這不是已經沒了十年的爺爺嗎?我怎麼看到他了?」
「小凡,睡醒了?剛吃完藥,多躺一會兒,呆會兒讓你媽給你沖點紅糖水,放點姜沫,喝了就好了。」聽到劉宇凡一聲驚叫,老人睜開了眼睛,看着躺在床上的劉宇凡,臉上露出了一個慈愛的笑容,同時伸出粗糙的手掌,在劉宇凡額頭上摩擦了起來。
劉宇凡感受到了那有些微涼的手掌,心裏竟漸漸平靜了下來,有多久沒有享受過這種撫摸了?那粗糙的手掌竟似有着一股神奇的力量,讓劉宇凡長嘆了一口氣,目光中的慌亂和迷惘漸漸消散了。
「這就是身在陰曹的感覺?也沒傳說的那麼可怕嘛。」劉宇凡心裏想着,一種解脫之感油然而生,那些煩心的事情,突然就像雲煙一樣消散了。
「醒了?一會兒再吃一片安乃近,多喝點熱水就好了。說你不聽吧,大冷天兒的非要摸什麼魚,鞋都弄濕了,這回感冒了吧!大過年的!」一陣熟悉的嘮叨聲傳來,隨着聲音,一個穿着暗紅色花棉襖、灰色粗布褲子,黑色絨布面大棉鞋的婦女走了進來,劉宇凡順着聲音看過去,一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媽?」劉宇凡下意識地叫了一聲,隨即馬上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太對勁,自己不是死了嗎?怎麼會看到活着的老媽?而且,老媽看上去這麼年輕,穿的衣服也這麼土氣!
此刻,劉宇凡大致已經恢復了正常的思考能力,他迅速地打量了一下環境,心裏面的震驚越來越甚!
低矮的、沒有吊頂的房頂,粗糙的白灰牆,兩個刷着暗紅色油漆的、隱隱露出木紋的大柜子,其中一個上面還擺着一台十七寸的凱歌牌黑白電視機!旁邊一個用過的空酒瓶子裏裝滿了黃豆,一根小木棍插在裏面,頂着一個圓形的簡易天線,另一個柜子上面擺着兩個木頭的像片框,已經有些模糊的玻璃板後面,是一張張老舊的黑白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