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活着,他已經死了。
而有的人死了,她還活着。
高彥他們來到這個六十多平米的小屋前,看門的老頭就坐在門前的台階上抽着煙,眯着眼窺探着左右來往的行人。沒有人願意停下來看他一眼,這是一個表明上已經被廢棄了的工廠,興許還在運轉,不然的話是不會需要守門人這種職業的。
其實世界上本來是不會有很多職業的,但有了需求之後,這些職業也就應用而生了。比如說,看大門的,這個職業真的很古老了,有值錢的東西就需要有人看守,需要有人看守就會有人來看守,他們或許只拿着勉強足夠養家餬口的工資,做着千篇一律的重複工作,過着簡簡單單沒有新意的人生。如果運氣好的話,一輩子就這樣平平安安的過去了,如果運氣不好的話,也許就會跟眼前的這位老人一樣,知天命時失去了自己的老伴。
彥組八個孩子站在馬路的另一邊就這樣觀察了這個老人一上午,高彥沒有讓人去打擾他。調查一個人是不是真的兇手,首先要了解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除了詢問別人之外,看看他每天做什麼事情,也是可以分析出來的。可是,眼前的老人什麼事情都沒做,中年喪妻,這可能是每個男人都無法承受之痛,時光會壓倒你的脊樑,佝僂你的後背,卻無法磨滅你的愛情。
到了中午,老人終於動了,他起身去對面街上的饅頭店買了一袋饅頭,提起來轉身回家,關上了屋子的小門。高彥他們看不清屋子裏的動向,不過可以肯定,這就是這位老人這頓午餐全部的主食了。孑身一人,孤苦無依,在這個城市裏還有很多這樣的人,有一天他們也許會突然消失,但是沒有人會在意,偶爾有人提起來,可能會唏噓一句:多好的人吶,就這樣說走就走了。
高彥他們也已經搞清楚了為什么元為民的母親死後才被人找到,這個世界上可能有很多個叫做伍招娣的人,但是,這個伍招娣卻不在大家可以調查的範圍內。背井離鄉來到這個城市,遇到了彥組眼前的這個老頭子,她根本就沒有一個身份證明,甚至說,她連一份戶口都沒有。在這個城市裏其實遊蕩着不少這樣的「鬼魂」,他們的名字沒有被編著在列,因為沒有人會去在意他們到底叫什麼。甚至說,直到死去之後,才會有人來問他們到底叫什麼名字,顏俊說的沒錯,死去的那段時間才是一個人最有價值的時候。
最後還是秋穎敲的門,老人家沒有預料到這群小客人的拜訪,但還是接待了他們。開門的那一剎那,顏俊瞄到老人把一個又髒又舊的不鏽鋼盆藏到了案板後面用報紙蓋了起來——那是他今天的午餐,他不希望被這群衣着光鮮的小孩看到,這可能是這個老年人最後的尊嚴了吧。
高彥不知道如何說明來意,他們曾經理直氣壯的詢問過很多死者的家屬,因為他們來自維護局,來自彥組,他們有這個實力與底氣。但是,在這位老人面前,維護局似乎沒有任何作用,老人當然會渴望知道自己妻子的死亡真相,但是老人肯定不願意相信,眼前這幾個小孩可以幫助到他。最後開口的是秋穎,她用簡介的語言介紹了彥組的來意,渴望得到老人的理解與幫助。
再次出乎高彥的意料,老人沒有責備他們,甚至連一句詢問的話都沒有,帶他們去看了看伍招娣生前的照片,那是一張泛黃的彩照,卻被裝在相框裏擦的很乾淨。面對一個人的遺像總是會情緒紊亂,照片裏的女人說不出有多漂亮,甚至都算不上溫柔,看着鏡頭的眼睛像是受驚的兔子睜的大大的。單單從相貌上,高彥看不出這個女人跟元為民的關係,不過,元為民說這是他的母親,想必兩人應該也是母子了。
看門大爺又給他們看了其他的一些生活用品,這個屋子不大,但是裏邊屬於伍招娣的東西都還在原位,仿佛她依舊陪着老頭子一起生活一樣。看完這些東西後,老頭子帶着他們走出了小屋,仔細鎖好門後他們去了案發現場,這是一條荒涼到不可思議的馬路,幾顆孤零零的樹光禿禿的點綴在那裏,像是一個蹩腳的畫家厭倦了自己未完成的作品,隨手把它擱置在了這裏。沒有任何行人來過這裏,可是這條小路卻異常的乾淨,高彥猜測有人會經常來這裏打掃,旁邊放着的掃帚證明了這一點。
「當時是誰發現的?」顏俊問道。
老人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是誰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