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鈞思考過後,心神稍安,點了點頭,道:「梅臻的事暫且不論,我有話要問你。」
「什麼事?」秦湛見他神色漸顯凝重,雖然露出一絲不解,唇邊卻依舊噙着淺淺笑容,似有安撫之意。
傅鈞略微一頓,似乎稍稍斟酌了一下,方才沉聲道:「你指導陸師妹修行功法一事,真是師父下的命令?」
秦湛唇角笑意頓消,一時間凝默無聲。
過了一剎那後,秦湛方才再度開口道:「你知道了。」雖未直接回答,但這句話卻不啻是承認了先前所說的並非事實。
「所以確實是你主動向師父請命指導陸師妹?」傅鈞深吸一口氣,忍不住質問道,「你為何要在此事上欺騙我?」
秦湛卻不答反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傅鈞微一躊躇,倒也並不相瞞,將之前無意間聽到那兩名新弟子在私下說秦湛閒話的事敘述了一遍。
他本來只是簡單地複述了那句最關鍵的話——「我聽曾師兄說,陸師妹剛剛拜師的當日下午,秦師兄便主動跟宗主提出要指導陸師妹修行功法」,而其餘言論因暗含譏諷秦湛品行之意,傅鈞顧及秦湛的顏面,便未提起。
然而秦湛卻不斷追問當時情景,那兩人在前後又說了什麼話,態度極其仔細,像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似的。傅鈞本就心中有些不快,見秦湛明明有錯卻不知悔改,反而如此質問自己,索性將那兩人當時全部的對話複述了一遍。
重述完畢後,傅鈞冷冷道:「這便是我聽到的全部對話了。你還有什麼想問的?」
他見秦湛一直在避重就輕,語氣不免透露出些許不悅。
秦湛果然說話了,卻仍舊並非認錯道歉:「我若真與陸師妹結成姻緣,你會有何感想?」
傅鈞微微一怔,雖說他對秦湛無故欺騙他、此時此刻仍是毫無悔過的舉動有點生氣,但一碼歸一碼,他與秦湛也不可能因此斷交,何況這也並不是什麼無法原諒的大事,只要秦湛肯態度誠懇地認個錯,他也不會真的糾纏不休。
「我會祝福你們百年好合,琴瑟和諧。」傅鈞回過神來,便如此答覆。
「果然會是如此答案……」秦湛嘴裏發出低低一嘆,神色意味不明,眼中光芒忽閃忽現,仿佛淒風苦雨中的一盞幽幽燈火,隨時可能熄滅,也隨時可能在一瞬間爆發出燦爛到極致、足以刺痛雙目的光輝。
「難道這樣的答案有什麼不對麼?」傅鈞不由反問道。
「沒有。你說的話,又怎麼會有錯?」秦湛似嘆非嘆地輕輕說道,不待傅鈞回話,驀然間卻又斂容正色道,「我先前對你說謊,只是為了試探你的心意。」
傅鈞終於得到這句答案,卻並不太意外:「我與陸師妹根本從無來往,你何必多此一舉?」他至今尚且未曾與陸雯華單獨說上一句話,當然代表師父對着所有新師弟師妹的例行指示不算在內。
秦湛陡然沉默下來,仿佛被傅鈞說得無言以對。但傅鈞心裏清楚,以秦湛面厚心黑的性格,又怎麼可能被自己這區區一句話給難倒?
他看着秦湛,卻見秦湛面上神情複雜難辨,一雙眸子更是比平時都還要深邃黝黑百倍,其中仿佛蘊含着浪濤洶湧般的激烈情緒,幾近決堤而出,卻又在最後關頭被他苦苦壓抑着,不讓這股情緒爆發出來,否則便是天崩地裂,覆水難收。
傅鈞很少見到秦湛這樣情緒外露,一時間既覺得驚詫不解,又覺得不知該如何應付。
而短短一瞬之後,秦湛卻似乎猛然一個用力,將那股情緒徹底抑制了下去,眼神恢復了以往的平靜——但這份平靜,卻更像是心意已決後的短暫安寧,只怕下一刻等來的,便是翻天覆地的巨變。
傅鈞尚未出言詢問,只見秦湛已經緩緩低聲道:「在你眼裏,是不是只有在男女之間,才有可能兩情相悅,心意相通?」
傅鈞心神猝然劇烈一震!
他必須用盡全力,才能勉強控制住自己面上神色不變,語調卻無法避免地流露出一絲震驚:「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傅鈞一時間腦中思緒十分混亂,對於秦湛這句話背後的深意,只不願去多想半分。
秦湛口中發出「呵」的一聲輕笑,眼中卻沒有半點笑意,隱隱更似有一分決絕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