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蘭瑟羅特端着一杯咖啡,遞給馬喬利,並問道:「怎麼樣?」
「讀完了。」馬喬利一隻手抓着論文,一隻手接過了咖啡。
蘭瑟羅特抿了一口自己的咖啡,又問:「怎麼樣?」
馬喬利搖搖頭,沒有說話。
旁邊的幾個人都看了過來,有人立即問:「哪裏出了問題?」
馬喬利笑笑,繼續喝咖啡,看論文。
蘭瑟羅特一看,擺擺手道:「大家都吃早飯吧,讓馬喬利再看看。」
其他人都安靜了下來,喝咖啡的喝咖啡,補眠的補眠,選擇吃早餐的卻很少。
昨天晚上的火鍋,還在他們胃裏肆虐呢。
馬喬利緩慢而堅定的將咖啡喝完,眼睛都沒有離開論文。
馬喬利會站出來,也是有資本的。
他理所當然的變成了論文的總核查人,不僅完成了分配給自己的幾頁紙的閱讀,還總覽全局,對其他人完成的閱讀再做審核。
在場的瑞典人也都沒有反抗,順從的讓馬喬利做事,這種默契顯然不是一天兩天培養出來,說明馬喬利雖然不是這裏最出名的瑞典生物學家,但卻很可能是最出名的研究評論者。
總覽全局的做法,帶來的是對全局的了解。
馬喬利是第一個讀完了楊銳的論文的人,結果卻讓他久久的陷入震撼。
「蘭瑟羅特,你讀過諾獎的論文嗎?」馬喬利說的很省略,但是,卻很容易讓人理解。
蘭瑟洛特知道他的意思是作為第一人讀,於是瞅了一眼馬喬利手裏的論文,道:「始終沒有這樣的榮幸。」
馬喬利吁了一口氣,道:「我也是第一次。」
蘭瑟洛特笑了,道:「恭喜你,成為第一篇讀到它的人。也許楊銳能藉此在千禧年前獲得諾貝爾獎?」
現在距離千禧年也就是13年了,以諾獎的評選節奏來說,13年可謂是一閃而過。
馬喬利一曬,道:「只是千禧年嗎?」
「恩?」
「讀了諾貝爾獎級的論文,你知道最大的難度是什麼嗎?」馬喬利緩緩的放下了論文,目視前方,難以抉擇。
蘭瑟洛特配合的道:「是什麼?」
「我最擔心的是,如果我現在說,這篇論文沒有問題,它真的拿到諾獎的,我該怎麼辦。」馬喬利頓了一下,道:「我不是說他一定會以這篇論文獲獎,但是,他真的會獲獎的。」
對於在卡瑟琳醫學院工作的教授們來說,諾獎的頒發簡直熟記於心。
一些諾獎獲得者是因為他們獨特的發現和發明而獲獎的,例如穆里斯當年獲得pcr,或者x光的頒獎等等,都有非常清晰的獲獎理由。
另外一些獲獎者就相對含糊了,譬如63年的諾貝爾物理學獎頒給了維格納,「因其對原子核及其基本粒子理論的貢獻,特別是基本對稱性原理的發現和運用」。
簡而言之,這就是終身成就獎了。
馬喬利話里的意思,就是楊銳即使不因為pcr獲獎,即使不因為g蛋白偶聯受體的研究獲獎,他也有可能獲獎。
這樣的學者,在日益激烈的諾獎爭奪戰中,天生是具有優勢的。
他還很年輕。
年輕更是優勢。
年輕就意味着活的久,等得起。
20多歲的楊銳,不等到年老色衰,就將成為生物學領域的霸主,這個時間通常需要二三十年的發酵,到了那個時候,諾獎更不可能無視楊銳的存在。
從馬喬利的角度來說,只要楊銳有可能獲得諾獎,他就面臨着兩難選擇。
馬喬利定了定神,又開腔道:「我突然有點後悔看這篇論文。」
「我以為你一直在期待這樣一篇論文呢。」蘭瑟洛特知道馬喬利想要什麼,只坐在旁邊開解。
「我也以為是這樣的。」
「所以呢。」
「我曾經很喜歡為論文撰寫者開脫,他們的錯誤也許是無心之失,他們也許只是對問題的看法有不同,後來我不這樣做了。」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