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宗跟着夏昭帝的內侍大總管來到宮裏的御書房門外。
「聖上,神將大人到了。」內侍大總管在門口恭恭敬敬回道。
屋裏靜默了一會兒,才走出來一個小內侍,躬身道:「神將大人,請進。」
周承宗笑了笑,一撂衣袍,跨進御書房高高的門檻。
夏昭帝坐在書案後頭,面目淡然地看着他,看不出喜怒哀樂,心情完全沉澱下來,跟以前做王爺的時候不大一樣了,頗有了幾分太皇太后和先帝的架勢。
王毅興穿着玄青色宰相服,氣定神閒地坐在一旁,面如冠玉,眉目清絕,依然是如同謫仙一般的雅致,但是在淡然中又多了一絲常人難以覺察的狠絕。
周承宗看着王毅興微微一笑,然後對着夏昭帝躬身行禮道:「聖上萬安。」
夏昭帝點點頭,手裏把玩着一塊墨玉鎮紙,對屋裏伺候的人看了一眼。
屋裏的內侍和宮女趕緊退下,只留下夏昭帝、王毅興和周承宗三個人在御書房裏。
王毅興這時也站了起來,施施然長身玉立,一左一右和周承宗分立在夏昭帝的書案前面。
夏昭帝看着自己面前的兩位臣子,一文一武,本應該都是大夏的肱骨之臣,微微嘆息一聲,對周承宗問道:「周愛卿,王相參你恣意妄行,為自家小妾請盛國公診治,是為僭越。——此事屬實否?」
周承宗微一頷首,「屬實。不過,盛國公跟臣是姻親,臣的妾室腿傷很嚴重,一般郎中無法診治,臣萬不得已,才請了盛國公診治。」末了又道:「醫者父母心。盛國公醫術超群。醫德更是出眾,不是一般眼睛生在頭頂的小人能明白的。」
夏昭帝也覺得沒什麼。
盛國公雖然是御醫的頭兒,但是作為醫者。救死扶傷是醫者應該做的,夏昭帝其實並不認為周承宗在這件事上的過錯有多大。
妾室雖然上不了台面,但是也是一條人命。如果沒有犯下罪大惡極的錯,有什麼不能醫治的呢?
夏昭帝用手捂在嘴邊咳嗽了一聲,笑着道:「周愛卿說得也有道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盛國公也是一番好意。毅興……」
夏昭帝盤算着要勸王毅興算了。不要小題大做,用這件事彈劾周承宗。
王毅興唇角帶着淺淺的笑意,看了夏昭帝一眼。知道以夏昭帝一貫喜歡和稀泥的性子,這件事十有*就要這麼算了,說不定還要認為自己小題大做。
自己確實是「小題大做」,但是這是為了拋磚引玉,引出後面真正的意思。
他真正的意思,不能放在彈劾的奏章上,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就只能用這種曲折的方式了……
「是啊,盛國公是實在人,性子良善,就算是阿貓阿狗讓他去救,他也會去。這也罷了,反正神將大人做過的僭越的事。也不只是這一件。」王毅興說到這裏。頓了頓,才將殺手鐧扔了出來:「我只想知道。周神將大人讓自己的嫡長媳,去伺候傷了腿的妾室,是幾個意思?」
「什麼?!」一聽這話,周承宗和夏昭帝一起忡然變色,異口同聲地說道。
周承宗是詫異神將府內宅的小事,王毅興這個大宰相居然都能知曉!
夏昭帝是驚怒交加,死命瞪着周承宗,恨不得用手活活撕了他!
恨不得捧在手上,把一切都給她的心愛女兒,卻在神將府受這樣的挫磨!
夏昭帝扔下手上把玩的鎮紙,一雙手緊緊握成拳頭,冷笑道:「周承宗,你做何解釋?——你眼裏可有尊卑上下?!你的嫡長媳,也是我大夏皇朝的鎮國夫人!你怎麼敢?!」
周承宗抿了抿唇,斷然否認:「這件事是從何說起?王相,我倒要問問您,這件事您是聽誰造的謠?」
王毅興好笑地看着周承宗,搖頭道:「神將大人,您就不要否認了。我自然有我的來處,您這樣否認有什麼用?我若是拿出證據,您豈不是顏面全失?」
好像很有把握的樣子……
周承宗心念電轉,想起當初他讓盛思顏去伺候越姨娘的時候,好像盛七爺正好在那屋裏給越姨娘治腿!
看來,是盛七這個蔫兒頭說的……
當時他不言不語,沒有說話,沒想到事後卻對別人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