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到了一個昏暗的街角警察的身影猛地停住了。拐角另一邊不遠處,一棟建築的門前亮着燈光,兩個鬼子衛兵在大門裏湊在一起,互相點燃香煙。
胡義的視線忍不住順着建築向上抬高,隱約看到了建築上掛着的兩面類似旗幟,一面是膏藥旗,另一面是紅十字標,這是日軍醫院。
默默注視了一會,終於打開了槍上的保險,放棄了開火的想法,放棄了等死的念頭。燈下黑,活到天亮前的想法應該可以實現了。
於是凝聚剩餘的最後力氣,穿過街,利用黑暗,悄悄向那片區域接近。
……
一個活動病床被戴口罩的女護士推出手術室,穿過走廊送往病房,同時對跟在旁邊的一個偵緝隊打扮的人用生硬的漢語說:「子彈,取出了。傷口,不能動,還危險。記得麼?」
「明白,明白。」跟班連聲應了,從護士手裏接過病床推進病房,忍不住朝昏迷在病床上的人嘀咕道:「你這叛徒命真夠大的,他娘的苦了我了,這得伺候你多少天?喪氣,還不如死了呢!」
護士返回走廊示意其他人員將一個受傷的鬼子憲兵送進手術室,然後走入等候區,查看那些傷員的傷情,區分輕重,排列治療次序。傷員有的是憲兵,有的是警察,有的是偵緝隊員;傷情主要有兩類,一類是槍傷,一類是燒傷。
甄別出需要手術的幾個,給他們安排了手術順序,然後將輕傷員和燒傷的分出來,將他們送往診室消毒包紮,忙得一團亂。走廊里滿是傷者的呻吟聲和醫務人員匆匆來往的腳步聲。
警隊大火還在燒,憲兵隊警隊偵緝隊還在滿街設防,抓捕那條漏網之魚,醫院裏這十幾個傷員全是拜他所賜。剛剛接受完治療的兩個受傷警察傷口上已經被打了紗布繃帶,坐在走廊里的長椅上,臨時休息在不太明亮的燈光下,嘀咕着咒罵那個製造了這場災難的瘋子,後來又開始相互猜測打賭什麼時候能抓到他,會是一具屍體還是活口。
戴口罩的護士匆匆出了診室,順着走廊要去補充藥品,那些傷員們的交流她也聽到了,不過她不關心這些,只是覺得疲勞睏乏,盼着天早些亮,盼着換班休息,這個夜晚太累了。
……
醫院側後方,黑暗中的一扇窗虛掩着,如果借着微弱的光線仔細分辨,能看出窗台上有個隱隱的手印,血色的手印。
進入這扇窗,是一間漆黑的雜物室,門把手上有血跡,但是因為漆黑看不出來。這扇門後是走廊,走廊的頂棚上間隔很遠才弔扣着一個白色饅頭型燈罩,照亮着曲折的走廊,又不算太亮。
門前的地面上有一滴血,隔了幾步遠又有一滴,順着走廊延伸。兩次轉角之後,最後一滴血留在一個房間門口。
房間內,光線很差,適應一下才能看清環境。
那個身影不再挺拔,他的一隻手扶着身邊的藥物架子,駝着背,垂着頭,痛苦壓抑地喘。
試圖尋找紗布止血,可惜這裏只有一排排的藥瓶子,力不從心了,不想再動了。
忽然很想念青山村的明媚山坡,不想躺在黑暗裏。
有點失神,突然發現腳下的地面亮起了光,身後的門開了,走廊里的光線從門框漏進來鋪在腳下,地面上的影子顯示有個人正站在門口盯着自己的後背看。
翻找止血紗布的時候槍已經入了套,時斷時續的恍惚感讓自己連走廊上的腳步聲都沒聽到。保持着姿勢,搭在架子上的手慢慢地攥緊了一把鑷子,努力積蓄最後的力量,準備返身進行致命一擊。
「你不能,到這裏!要聽安排。」身後響起了女人說話的聲音,腔調有點生硬,語氣十分不滿。
啪地一聲開關響,室內突然亮起了燈,讓垂着頭的胡義不禁眯起了眼。
「出來,跟我去診室。」
努力直起腰,緩緩轉過身,看到了門口站着一個戴口罩的護士,正在皺着眉頭打量過來,看向身上那些滲血的位置,根本沒有注意自己滿布殺機的眼。
當她的視線放在腹部那個最重的傷口位置時,表情似乎驚訝了一下,立即走進了門,一把摻住了胡義的胳膊:「看來你得去手術室。」
不知道為什麼,胡義就這樣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