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在前面傳出連續爆炸聲,而後是一陣七九步槍的射擊聲,接着是一陣衝殺聲與嚎叫,鬼子對小街上的射擊也暫時停了。一連長覺得前面的鬼子一定發生了變故,究竟是什麼變故不知道。按照任務命令,二連在左翼的街巷裏,三連應該在右翼的街巷裏佈防,都與自己的一連齊頭形成一條防線。任務是暫時固守,等待二營和三營到達位置才會推進。憑感覺應該是某一支友軍打到前面了,卻不知道是誰?沖不沖?命令是暫守,況且前面的情況也不明,這……在一連長還在為情況糾結的時候,機會錯過了。
一小隊鬼子由南向北正在悄悄的前進,老鼠一樣溜過小巷,穿過斷牆,經過院落。他們本來是應該與二排正面遭遇,但二排在與他們遭遇前選擇了左轉向小街方向,錯過了他們。
貓着腰小心行進在最前面的鬼子終於停下來,比比劃劃向後傳遞着信息,他們發現了一處敵人藏匿的建築,人數不明,但看到了露出窗的槍口。五十多人的小隊隨即分成兩撥,一撥就近鑽房子找掩體建立射擊位準備掩護,另一波悄悄接近目標建築。兩個鬼子悄悄爬到窗根兒底下,各自從挎包里摸出一顆九一式手雷,輕輕拔出保險銷……
九一式手榴彈與木柄手榴彈最大的不同,除了外形還有引信的發方式,木柄手榴彈是拉線引火點燃導火索引爆,這玩意是撞擊型觸發引信,延時七八秒,使用前必須得先敲擊或者砸下頂端的罩帽,也可以裝上底火用擲彈筒發射,雖然不及標準榴彈射程遠,也能飛個二百多米,後來鬼子用九七式手雷代替了它。抗戰期間國人俗稱它『四十八瓣兒』。
劉二蛋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是霧蒙蒙的天空,又似乎,是紅蒙蒙的。呆呆的看了好一會,終於想起了作為三班最後一個跳上窗口的自己經歷了什麼。身上覆滿了灰塵,眼角嘴角和耳後流出的血已經開始凝固,黏糊糊的,摻雜着灰土,變成了褐色,在土灰色的稚嫩臉上和脖頸上形成一道道怪異的溝壑痕跡。
拄着步槍,掙扎着爬出灰塵的廢墟,搖搖晃晃的站起來。一層灰色的土霧從身上滑下,在即將觸及地面之前向四周蕩漾開來,然後彌散。
我想回家,我只想回家,我要回家……爹可能還在田裏幹活,我得去幫他,不能讓爹一個人做,爹腿腳不好,我必須得去,我得走了,否則要被娘罵了,雖然娘總是捨不得打我,我這就去……此刻的劉二蛋心裏只有這麼一個執念,這份家的執念,使他忘記了傷痛,忘記了子彈的喧囂,跌跌撞撞的越過了殘缺的矮牆,仿佛越過了家鄉的山崗,蹣跚着穿過小巷,仿佛走在家鄉的田埂上……
一直盯在窗口附近的胡義有些疑惑,這一陣手榴彈爆炸的聲音實在有點蹊蹺,應該就發生在鬼子佈置在小街的防線上。除了散佈在小樓周圍的一排,前面只有二排了,他們的任務應該是側翼前出刺探鬼子的側翼位置,如果真是二排乾的,怎麼會打到小街上去了?如果真是這樣,那可壞了。
王老摳也被剛才的爆炸聲吸引到了窗前,四下里觀察着。「小胡,你說不會是大黃牙這個冒失鬼拐了彎去敲小街了吧?可是街上的一連咋沒動靜呢?」
「也可能是小街東面的二連乾的,希望不是二排吧!」胡義嘆了口氣。
「是啊,可別是他們,否則鬼子啥時候在咱們眼皮子底下冒出來都不知道。」
胡義擔心的不僅僅是二排轉向會漏過鬼子,現在還不了解鬼子究竟上岸了多少,對面展開的鬼子又有多少,一切都是未知數。根據小街上的槍聲判斷,卡守小街的鬼子至少也是一個小隊,哪怕只是一個小隊也有五十多人,除非鬼子扎堆了,如果分散成兩線或者三防線的話,就算二排能打他個措手不及,也是凶多吉少,除非一連能發起一個衝鋒支援。既然一連沒動靜,現在看來——不樂觀。
還是霧蒙蒙的一片,王老摳看得眼睛發酸,索性轉身靠着窗根兒坐下來,從地上拾起剛剛因為爆炸聲而掐滅的半截煙頭重新點燃,發起牢騷:「狗日的大黃牙,就是個滿腦袋升官發財的混貨,論資歷論能力,哪個也輪不到他干二排長,響噹噹的五塊現大洋,就讓連長瞎了眼。我看啊,這二排早晚讓他帶溝里去。」
趙勇在樓下聽着王老摳的牢騷不禁朝上頭問:「排長,你當初花了多少錢?以後我也
第七章 四十八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