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胡義可以再當天晚上回到大北莊,但是他先去了青山村,目的是取回放在石成那的自行車,所以耽擱了不少時間。
山路崎嶇陡峭,跟平原兩碼事,有自行車也騎不成,大部分時間除了推就是扛,一直到接近大北莊,路況才好了
上午的陽光下,眼前的自行車橫把被照耀得閃閃亮,耳畔劃着風,不再蹬踏板的時候車子就會嘩啦啦啦響,悅耳又愉快,胡義終於徹底體會到了自行車的魅力,甚至為此開始羨慕平原上的路。
前邊的路邊草叢裏站起來兩個戰士,呆呆地望這裏看過來。騎着自行車經過他倆身邊的時候,他們只顧一直盯着看,咧着嘴,圓了眼睛,掉了下巴,滿臉是見了鬼的樣兒,招呼都忘了打。經過他們後,才聽到他倆的相互嘀咕聲:「胡……胡班長騎了個啥鬼玩意?……你說話啊……」
接近莊邊,一路行人駐足側目,邊走邊看的人都掉溝里了;進了莊裏,自行車後面立刻追着一群孩子,大呼小叫跟着跑,一口氣跟到九班大門口,見大門重關了,才戀戀不捨地散了。
在院子裏撐起自行車,拍了拍身上的風塵,抬眼,一個土豆呆呆站着看過來,他腳邊,有個漂亮卵石砌成的井口。走到井口邊,向下看了看,底端清幽粼粼,倒映着小小的井口,和自己的頭影。
「俺會打井了。這是俺頭一回打出水的井。」傻子說。
抬手替他繫上了一顆忘系的紐扣,又幫他正了正帽子:「好。打得好。以後你就是打井人了。」
然後傻子笑了,在陽光下,笑得極燦爛,極幸福,極難看。
哐當一聲屋門猛打開,頭一個衝出來一臉興奮的馬良,第二個鑽出來瞪眼咧嘴的羅富貴,然後走出表情平靜的劉堅強,最後跟着鬱鬱寡歡的李響。
「哥」
「胡老大?你咋才回來呢?」
這些天來,在九班裏終於學會了放低姿態的李響,到了胡義身旁,準備主動接過胡義正要斜下的步槍,卻被馬良一把擋開:「這個活不是你的閃開。」然後馬良把胡義的槍,挎包等等一併接下來抱了,送進屋去擺放好。胡義進門後,馬良已經倒好了一杯水,擺在胡義身前的桌上,接着又反身去拿臉盆,熱水冷水摻溫了,端在洗臉架上,掛好毛巾,擺上肥皂。
馬良的動作麻利熟練不聲不響,行雲流水毫無磕絆,看得李響很無語,這跟平時看起來懶散自戀的他判若兩人,汗顏。胡義端起水來一口氣喝了半缸子,然後挽袖子準備去洗臉,馬良甩了甩袖子:「哥,我到炊事班給你踅摸點吃的墊墊。」話落開門出屋。
胡義到了臉盆邊上,忽然回頭問羅富貴:「丫頭呢?」
再往磨石上灑幾遍水,然後將刺刀仔細地推磨幾個來回,重新拿起來,在陽光下慢慢翻轉着看,似乎已經鋒利到了極限,陽光落在刺刀上,晃出耀眼光斑,映着高一刀那張黑臉膛。
快腿兒從遠處跑過來,一直跑到了坐在門口磨刀的高一刀對面,對專注在寒光中的高一刀說:「連長,你猜我看見誰了?」
「不長眼的,你能看見誰?要是再讓我知道你小子偷看鄰居二嬸洗澡,我就用這刺刀剜了你的狗眼,讓你啥都看不見,省得哪天你敗壞了二連的名。」高一刀頭也不抬,仍然認真地注視着手中的寒刃。
快腿兒抓了抓後腦勺:「嘿嘿嘿……真不是故意的,我那是路過,不小心看了一眼。」
「少放屁路過能路過到那麼遠的河邊去?」
「連長,你真冤枉我了,大毛那小子是惡人先告狀,明明是他在那偷看,被我撞破,才到你這倒打一耙。」
「你倆都不是好東西懶得跟你們廢話。」
「以後不敢了。嘿嘿嘿……對了,剛才我在操場邊看見胡班長了。」
「什麼?」高一刀終於放下了手裏的雪亮刺刀,抬起了眼:「胡雜碎回來了?」
快腿兒湊到高一刀身邊蹲下來:「他騎着那個自行車,經過操場邊上,看方向是要去禁閉室看缺德丫頭。好傢夥,正在操場跑步的新兵隊伍當場摔趴下一半,全看他了。」
高一刀露出思索的神色,自語說:「這個時候回來了……晚了點……不過……也難說還有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