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楊得志為他的演講畫上句號的時候,就在操場上徹底安靜下來的時候,台下響起了一個清晰的聲音:「我不同意」
這句話仿佛一塊拋出的磚頭,猛然打碎了一塊方玻璃,除了仍然毫無反應的胡義,無數驚訝目光瞬間投向聲音響起的地方。
一個老八路,一邊將手裏的煙袋纏繞在煙杆上,一邊穩穩噹噹走到了木台之前,抬起滿是皺紋的臉,看着台上的楊得志。
沒料到半路冒出個牛大叔,在楊得志眼裏,他不過是個倚老賣老的司務長,如今這是一箭雙鵰的好事,既能報仇,又是樹立威望的大好機會,無論如何也不能被攪合了,所以楊得志懶得多說,毫不猶豫地回:「事關紀律,你無權於涉。」
「這是大事,我認為應該等政委回來定奪。」
「事實清楚,證據確鑿,沒必要」
「我不同意你的說法。」
「我請你保留意見。」楊得志話說得貌似客氣,但語氣是冷的,意思也很明顯,是要結束對話。
牛大叔短暫地沉默了一下,重新開口:「現在我以司務長的名義,要求召開臨時於部會議討論決定。」
「是他本人主動承認,有什麼可討論。現在我的職務最高,我不同意你的要求。」
「那麼,我以黨員的身份,要求召開臨時黨委會決定。」
這個要求楊得志無法拒絕了,他緊皺眉頭與牛大叔對視了一會,無奈地點了點頭。
除了政委丁得一,目前獨立團有五個黨委會成員,牛大叔,蘇青,李算盤,郝平,楊得志。會議人員不多,會議內容也不複雜,只要對牛大叔提出的意見表決就行了。所以操場上的隊伍沒有撤,仍然在操場上等着,木台上的胡義仍然雕塑般地站着。五個人離開人群一段距離,在操場一角站成一圈就地開會。
雖然要開會決定,但是楊得志心裏還是有譜的,郝平這一票肯定是自己的,蘇青的一票也應該是自己的,對李算盤這個人不太了解,如果他不傻的話,至少也該是個棄權票,這會議沒懸念。
雖然要求召開會議,但是牛大叔心裏沒底,他只是覺得自己必須這麼做,不只是為了小丫頭,也因為在牛大叔眼裏,胡義是個無欲無求的人。雖然他有很多毛病,可是絕對不是懦夫,牛大叔這麼做,也是為了良心。
郝平不時地回頭去看操場,表現得不以為然,牛大叔知道他這一票不用想,肯定指望不上。李算盤吊着一隻空衣袖,低着頭,一直在踩地上的一塊小石頭,牛大叔覺得他這一票是有希望的,至少他是個明理的人。
蘇青沒看任何人,她那雙丹鳳眼一直茫然地注視着蒼茫遠方,臉色非常不好,有點蒼白,掛着冰冷,像是病了。牛大叔知道,她是最關鍵一票,但是對她不了解,只知道她與楊得志關係挺融洽,聽說她對胡義的看法……很不好。想到這裏,牛大叔終於深深地嘆了口氣。
倒背着兩手的楊得志一抬頭:「咳,好了,戰士們都在等着,咱們就長話短說吧。有誰同意牛大叔看法的,現在表個態,少數服從多數。」
「我同意牛大叔的意見。」楊得志的話音未落,一個聲音就已經於脆地回答了。
誰都沒有想到,第一個表態的人是蘇青,其餘四個人都愣住了,這一票來得太快了,同時又在意料之外,楊得志詫異地看着蘇青無語,牛大叔迷惑地看着蘇青無語。蘇青卻不在意那兩個人的目光,收回了放在遠方的視線,轉而直視李算盤。
原本打定了主意誰都不得罪,投個棄權票趕緊散會走人,沒想到事情有了意外變化,讓李算盤也無語了。他成了關鍵票,這要是再棄權,那就是明顯的和稀泥,讓這個會散不了,就會延伸成討論會,會變成兩邊不討好。
一句話就是一條人命,李算盤終於給出了答案:「我也同意牛大叔的意見。」
滿心興奮全不見,兜頭潑了一盆水,楊得志的心裏嘁哩喀喳地響,正在裂成一塊一塊的。犯人都擺上台了,自己紅口白牙說了那麼多,上躥下跳演得那麼累,到頭來居然要毫無結果地散場,等待政委回來定奪?這回可是當着全團啊,威望又要碎滿地?這蘇青到底是為什麼,她這是故意的麼?楊得志迷茫了,他這才發現自己根本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