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如慣例,密旨未宣,新設浙北制置使司的消息便先傳開了。林縛踩着點趕往寧王府,先到場的官員已經是三五人一群的議論開了。
奉詔進府議事的,地方上主要是通判、知府以上的官員,郡司唯有參議、參政、僉事以上的佐官才有資格列席,江寧六部列席的官員要麼是侍郎、要麼是尚書,官品更高得驚人,此外就是江西、兩湖、廣南等郡的官員代表。
擠擠挨挨四十多人,大越朝東南諸郡的實權人物或代表差不多都聚集在此了,林縛倒有大半面孔不認得。
他不認得別人,別人卻認得他。
在場這麼多人里,品級沒到而得御賜有資格穿紫服的,只有兩人。
除了林縛之外,另一個就是有小相爺之稱的寧王府長史張希同。
林縛因軍功而顯赫一時。
張希同有小相爺之稱,倒非他是張協長子的緣故,而是所有寧王府發出去的詔諭,一定要有他的副簽才能生效。
如今寧王就藩江寧,兼領江寧六部以理東南諸郡政事,就差直接戴上東南理政大臣的帽子。王府長史雖才是從五品的職官,但張希同的副鑒之權,着實大得驚人,說是小相爺也沒有什麼不當的。
寧王不會急着出來,岳冷秋、程余謙、顧悟塵三人給召到內宅去議事;董原沒有出現,想必也在裏面。林縛一時也不清楚誰來了,誰還沒有來。倒是江寧六部的那些官員,雖說還頂着尚書、侍郎的頭銜,卻一起在大廳里等候,看不出他們臉上有什麼怨言。看到張希同走出來,都圍過去,談笑風生。
天氣炎熱,林縛心裏卻是冰涼,也冷冷的站在一旁,看着給眾人簇擁的張希同;看他春風得意的樣子,陳芝虎南調,大概就是有他張家的「運籌帷幄」之功。
急躁不安的崇觀帝,迫不及待的將陳芝虎南調,使得本就岌岌可危的燕北防線,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李卓獨木再難支撐將傾的大廈啊。
派去跟李卓聯絡的人,遲遲沒有返回,林縛也猜不透李卓、高宗庭心裏怎麼想。
李卓、高宗庭不可能看不到眼前的危機,只是他們也沒有辦法。張協、郝宗成二人幾乎把握了朝政,李卓的忠苦之言,崇觀帝能聽見進去多少?
這時候張玉伯風塵僕僕的從外面走來,他也最先看到林縛,朝這邊走來。
「怎麼拖這麼晚,還以為你趕不上趟呢?」林縛問道。
「官船沒出泗水河就漏了底,還是到山陽跟子昂借了一艘船。這一耽擱就是兩天,緊趕慢趕,昨天夜裏才到朝天盪,在北岸宿夜,天未明就動身,總算沒有誤事……」張玉伯微微喘着氣,可見進城趕來寧王府,也是行色匆匆。
「你在徐州連一艘好點的官船都用不上?」林縛見張玉伯的官袍子都打着補丁,心裏替他難受。
張玉伯倒沒有什麼難過,坦然說道:「淮泗一戰,徐州死傷十數萬,無數離亂民眾在去年秋後才陸續返鄉。流匪跟蝗蟲似的,寸草不生,本就窮困,還耽擱了兩季收成。徐州城差不多給打殘了,要修復,哪一處不需要用錢——還以為那艘船能撐些時間的。對了,你派人在山陽開爐煉鐵,能否給我百餘名工匠?徐州有煤有鐵,要有能開爐煉鐵的工匠,能煉出鐵來,就能緩一口氣!」
林縛搖了搖頭,說道:「你知道我不信任陳韓三的;你可以將徐州的煤跟鐵石運往山陽,我讓山陽那邊照價收購,但工匠我是不會給你的……」
便是山陽那邊建爐也僅僅是煉生鐵跟熟鐵,煉精鐵、特別是雙爐煉法,都嚴格控制在崇州進行。為了在短時間內,最大限度的提高崇州的鋼(精鐵)產量,林縛將觀音灘六座高爐都改為煉鋼爐,以雙爐攪法與夾淋灌法煉鋼。
生熟鐵原料的生產,要麼在山陽縣建高爐;要麼從丹陽、平江等地直接跟地方上的冶鐵作坊收購生熟鐵作原料。
徐州那邊,便是煉生熟鐵的高爐,林縛也會嚴厲打壓!孫壯那邊也一樣,林縛絕對不會允許有技藝高超的煉鐵匠戶從淮東渡淮北上的。
林縛也不介意在張玉伯面前表這個態;張玉伯也只能無奈而笑,林縛的態度也是夠直截了:徐州要想改善財力,只能組織人手進山挖煤跟鐵石運往山陽換銀子了。
林縛注意到,隨張玉伯過來的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