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時節的江寧,陰雨霏霏不絕,宮城裏殿閣的角落,也因持續的陰雨天氣,生出綠苔。
元嫣身着裙衫,依窗而坐,望着廊腳下所生的綠苔出神。
雖說奢家渡江北逃,使得荊湖的力量對比發生劇烈的變動,但江西的局勢總算是安定下來了。
黃秉蒿、陳子壽等叛將在袁州也有歸降之意,接下來湘潭也將隨之擺脫困局,這也就意味着持續將近二十年南方亂局將在這個夏天徹底平息下來。
胡馬即將進逼江淮,在荊湖地區的拉鋸,也許會叫南北對峙的形勢惡化,但也不會比燕薊崩潰時更岌岌可危。朝廷自淮東以下,挾淮西、荊湖、南陽、湘潭、池州、川陝、河中諸部,擁兵六七十萬。即使叫燕胡進逼拿下關中,進逼到淮水一線,朝廷保半壁江山,也應無憂。
這些道理,便是元嫣身處深宮之中,也能理解。
不過,林縛率軍在上饒斬獲大捷的消息傳回江寧,宮城之內就籠罩在陰雲之中;池州軍在樅陽大潰的消息傳回,太后與皇上都相繼病體生恙、不見外臣,使得宮裏的氣氛更加怪訝。
這邊宮裏沒有什麼背景的小宮女動輒挨一頓訓,給鞭笞者也不在少數,元嫣從旁勸了幾句,也挨了太后一頓訓斥,心裏鬱結了兩天。
這裏面到底為哪般,元嫣心裏也清楚,恰是如此,她才越發的左右為難、柔腸糾結,日夜轉輾難眠,這些天下巴也瘦尖了。只是心裏的愁思,叫元嫣找不到人訴說。
這時候前殿有轔轔車馬聲傳來,恰有宮女從前殿過來,元嫣問道:「是哪個進宮裏來探望太后?」
元嫣未出閣,與太后梁氏同居萬壽宮裏,前殿有什麼動靜,她自然也能知道。
「是門下舍人元侯爺進宮來。」宮女回道。
元嫣輕輕一嘆,池州軍大敗後,政事堂程余謙、余心源、左承幕三相便沉默起來,除了大前日進宮問安外,有三天沒見到人影了。相比較之下,元歸政則頻頻進宮密議,倒不曉得樞密院盯不盯着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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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歸政登堂入室,邊參禮邊道:「南陽使者已歸,羅獻成其部有往東收縮之勢……」
「軍國之事,衰家也不大明白,你便直白了跟衰家說。」太后梁氏俯下身子,要元歸政起來說話,她迫切想知道北面的形勢,要元歸政直接說出他的判斷,不要繞彎子。
除內侍監張晏以及內侍少丞苗碩侍立左右,太后也沒有叫其他人進來,所以說話沒有什麼不利。
苗碩對軍政了解也少,不過張晏聽過元歸政這話,北脊涼氣直抽。
元歸政說道:「羅獻成據襄隨二府,其兵力往東收縮,即往隨州聚集,有將漢水沿岸讓給奢家以擊南陽之意!」
「這該如何是好?」太后梁氏心急於熱鍋上的螞蟻,說道,「淮東軍到底何時會北上,可曾有派使者去上饒問一問?」
「樞密使昨天有摺子進江寧,他人已從上饒移去豫章了。」苗碩提醒道。
豫章在地理位置上要算江西的中心,林縛離開上饒前往豫章坐鎮,也就意味着會留在豫章一段日子,不會急着回江寧來。
「上饒也好,豫章也好,總要派人過去。」太后說道。
林縛的摺子,太后也看過,所寫不過上饒戰事的經過以及處置江西後續局勢的種種條陳,洋洋灑灑有萬餘言,太后看得心煩意亂,到這時還沒有耐心看完。
「崇國公立此殊功,要派使臣過去勞軍,這封賞要先議啊,」張晏說道,「或許等沈大人從秋浦回來再說?」
池州軍在樅陽大潰,兵力折損近半,使得江寧榻側唯一能制衡淮東的武力給大幅削弱。更為關鍵的,岳冷秋違樞密院軍令不遵,拖延了戰機,要承擔戰敗的責任。
林縛要以此直接諫奪岳冷秋的兵權,朝廷都沒有幾個人能挺着腰杆、硬着頭皮替他說話。真要有人不識抬舉,都不用淮東系的官員出面,朝堂之上大把為池州軍大潰而憤怒的官員以及江寧城裏聚集的士子,能一人一口唾沫的將其淹死。
淮東兵馬在上饒大捷,打得叛軍丟盔棄甲,使其連江州都不敢守。如此大好形勢,岳冷秋竟然在樅陽打得大潰,使得叛軍殘部得以渡江北逃,使荊湖形勢陡然惡化——這一
第58章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