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劉師度便將人口激增會帶來過剩隱患的諸多問題寫成專函,呈到林縛案前。
林夢得、高宗庭等人對此皆有不同意見:
新興產業對勞力的需求且不去說,戰事還沒有結束,誰也不知道殘酷的戰事會填多少人命進去。
荊襄、河南等地,幾乎是千里不聞人煙;將來要收復的燕薊、關中、晉中、兩川等地,人口都因為持續的戰事而大幅下降;要徹底壓制燕胡不再成為邊患,兩遼地區就必須要成為中樞直轄郡府,需要遷大量的漢民補進去。
廣南、夷州、瓊州以及西南大片土地,開發狀態相對落後;想要進一步的開發並加強統治,最重要的資源就是人口。
濟州都督府所轄地域大不過兩縣,已陸續遷入十五萬人,尤是不足;南洋殖商才剛剛揭開序幕,孫思宗才剛剛在盧加島籌立盧加都督府,而在柔佛國普丹半島也才剛剛建立永久性居住點。這三處就至少需要再遷十萬、二十萬人填進去。
以盧加、普丹兩個點,向外圍的南洋諸國滲透,則需要更多的人丁。
更何況,南洋航線還要繼續往西、往南延伸,現在也不可預知將來在南洋拓殖過程中會不會跟芨多王朝暴發大規模的戰事……
林夢得、高宗庭等人的態度,現在唯恐人力之不足,哪裏會憂人口過剩?
再者淮東地區人丁出現高比例的淨增數,乃新政揭開盛世之治的序景;劉師度這時候提人口過剩的隱憂,自然也是太煞風景了。
高宗庭畢竟屬於軍方,不便過深的插手樞密院的事務,說過不同意見,便閉嘴不言。
當着林縛的面,林夢得卻與劉師度爭執起來。
吳齊、葛存信、楊釋、羅藝成等人對這種事插不上嘴,只能看着他們二人在堂前爭得面紅耳赤,誰都不能說服誰。
林縛能想像前日在觀演射回來後,劉師度應該就這個問題跟林夢得、高宗庭爭執過一次,只是意見不給接受,才轉而繞過林夢得、高宗庭直接來找自己。
「好了,」林縛手撐着長案,打斷林夢得、劉師度的爭執,說道,「你們的話都有道理,實際並無矛盾之處。只是你們都不能靜下心來聽對方好好說話,政見之不合、政爭便是因此而來。然治國,要往好的方面考慮,也必須要往壞的方面考慮——這樣,我給你們所有參知政事、參知軍事大臣一個特權:你們所上呈的陳述,即使與我的意見不合,你們亦有權提請公府會議進行充分討論,此例可參照立嫡之事。不過,你們都是輔相一級的大臣,莫不要為一點意見之不合,而心生間隙……」
林縛話鋒直指黨爭,凌厲得很;林夢得忙解釋道:「師度也是憂心為公,我心裏清楚。」
「不錯,丁口眼下是有很大的不足,淮東丁口出現淨增數,是好事,」林縛說道,「不過治國當慮百年事。三五十年內,我們需要丁口有高比例的淨增漲,但在三五十年之後,這種高比例的淨增漲,是不是還是合宜的?你們都要考慮到。『治大國若烹小鮮』,不能此時頭痛醫頭,三五十年後再頭痛醫頭,」林縛將劉師度的專函遞給林夢得,說道,「你將我的話記在劉公專函之上,帶回江寧交付公府會議諸參議事細閱;年節前後,我會回江寧去,到時再讓劉公去江寧商議此事……」
林夢得與高宗庭對望一眼:林縛是肯定眼下對丁口有極大的需求,但同時要他們慮國百年,相當於也同時肯定了劉師度的意見……
林夢得的確也沒有考慮過四五十年甚至百年之後的事情,當下便不再爭論,說道:「我所慮確有不足,會認真讀師度的專函。」
「好了,」林縛揮了揮手,說道,「你與劉公今天要離開海州,大家便留下來用宴吧。中午也破例,開兩壇好酒,不要飲醉就好……」
說是要放下政事好好飲一回餞行酒,但公府治國是要揭開新帝國的序幕,百廢待興,諸事皆千頭萬緒,哪裏容得下眾人心平氣和的吃一頓酒?
說及糧儲,劉師度與林夢得又有不同意見。
無論是前朝趙陳,還是元越,為保障京師及京營軍及邊軍的用糧安全,都會大規模建立官倉體系。此時出任東閩總督的黃錦年,之前就是出任戶部右侍郎兼領京畿倉場總制使,為燕京官倉體系的掌門人。
京畿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