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禍_
清風微微,夜色黑得如同墨一樣。墨色下,褚國的大營中一頂頂蒼綠色的帳篷被火把勾勒出道道金邊。正巡視的士兵的靴子踏在草地上,柔軟的聲音又因太過整齊而顯得有些肅殺。
主帳中,剛步入內帳的年輕男子抱拳,冷汗涔涔:「大伯,我前前後後探過了,是真的。大哥二哥確都已經……」
&背對着他正凝視眼前豎掛着的巨幅地圖的將領嘖嘴,久久無話後,驀地笑了一聲,「主上夠狠的。家裏不知情?」
&里都以為只是暴病!」那青年一切齒,「大伯您出生入死這麼多年,褚公竟然……如此倒真是歸降戚國為好!雁逸說已安排好可救家人出來,我也覺得比戚王可信!」
闕轍又笑了一聲,良久之後,轉過身來,打量着面前的侄子:「阿宇,我們歸降戚國,戚王就不會殺我們?如若他只要兵馬而殺將呢?便還不如我一死換家人平安,是不是?」
闕宇一噎,又不甘道:「可褚公無恥已是板上釘釘!戚王那裏……總還能一賭!」
他口中已不再稱褚公「主上」,可見心中不奉褚公為主。闕轍笑而搖頭,沉吟着踱步走向他:「可褚公那邊,還能保家中一世榮華;歸降戚國,可能滿盤皆輸。」
闕宇淺怔,無言以對。
闕轍嘖了嘖嘴,黯淡的眸光中沁出些許異樣的光彩,手中小物往侄兒手裏一放:「所以啊……許多時候就是一賭。那這賭事,就還交給這賭物去辦。」
闕宇低頭看看被放在手裏的三枚骰子,蹙眉略作思忖,旋即瞭然,急道:「大伯莫如此兒戲!」
&戲?」闕轍笑容淡淡,手指在骰子上一點,「賭局輸贏不全是兒戲,還有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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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軍軍營的帳子裏,阿追躺在榻上眼望帳頂,有一搭沒一搭地哼着小曲,時而穿插個哈欠,懨懨的神情寫在臉上。
她是當真覺得自己跟來沒用,但也不知戚王是怎麼想的,非讓她一起來。這倒也無妨,在朝為官哪可能事事都是自己信手拈來的,戚王也說了只讓她同行一趟以備「不時之需」,她若插不上手也沒關係。
但此行主事的官員是雁逸,這人已用「你來添什麼亂」的目光掃了她一路了,滿臉的厭煩實在明顯。
阿追自己也知道雁逸看她不順眼,雖則在遭伏那事後曾經登門「請教」過她對於闕轍一事的看法,但那大抵只是朝中官員為緩和明面上的關係的常見手段,絕不等同於雁逸當真對她的看法有所好轉。
是以這會兒察覺到了雁逸對她同來的不悅,她又自認幫不上忙,就自覺地不去他眼前晃悠了:從早上到了軍營就貓在帳里自己歇着,完全不「添亂」。
雁逸也適當地對她的自知之明表達了滿意。他們議事並沒有來請她,但到了用膳的時辰,午膳時雁逸身邊的護衛親自送來的。
那護衛叫簡臨,十四五歲的年紀,和別的兵士一比,明顯就是小孩子模樣。他來送飯時阿追正閒得沒事拿梳妝打發時間,他便好奇地張望起來,阿追怕他誤事催他快走,這小子還一臉的不耐:「我哪有事可誤?上將軍非嫌我年紀小,什麼都不讓我干,天天白混吃喝!」
他懊惱的樣子認真又好玩,阿追私心琢磨着這可能是哪個貴族送孩子進來建戰功的,但也沒好意思多問。
簡臨走後她又獨自消磨了一下午,讀書讀到了將近晚膳的時辰都未察覺,直至外面傳來雲琅的聲音。
雲琅好似在笑勸着什麼:「你慢點……別急!有話慢慢說,太史令眼下心情也……」
尚未聽出個所以然,阿追就見幾尺外的帳簾突然被揭開,她定睛一看,忙坐起身:「怎麼了?」
是簡臨,但並不是來送飯的。稚氣未脫的臉上看上去憤慨不已,見到阿追之後他努力地沉了半天氣才得以平靜地長揖:「太史令。」
&坐……」阿追疑惑地看看他,起身去倒茶。茶碗剛一遞到簡臨手裏,簡臨就端起來飲了大半碗,喘了一喘,才忿忿道:「這差事真難!果然還是打仗容易!」
阿追一愣。
她和簡臨並不熟,又聽出他話里涉及政事,遞了個眼色便讓雲琅出去了,自己蹲在簡臨面前問:「有什麼難事?是想讓我去給上將軍出主意麼?」
第11章 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