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槿卻是很是吃驚:此地看來頗為安靜雅致,完全不是他想像中的醃舎暗黑。
天邊逐漸露出魚肚白,小古站在山丘之下的小徑,學了幾聲鷓鴣叫,遙遙聽到裏面也傳來回應之聲。
「行了,二姐在左邊小門接應我們。」
她略微鬆了一口氣,帶着女人們朝半山腰走去。
清晨的石階上有些濕滑,羅襪小腳未免踉蹌辛苦,但小安卻是眼中露出興奮活躍的光芒,在旁邊鼓勵攙扶,「快到了,我娘正在等我們呢,到那就可以好好歇歇了。」
這大半夜的驚慌逃竄,也實在是耗盡了所有人的體力,大部分人都氣喘吁吁香汗淋漓。
二姐的名字,其實連小古也不知道,只知道大家都喚她紫姑。
她原本也是世家大族的貴婦名媛,一朝落魄被賣為官奴,卻慘遭主家凌虐,嚴刑杖擊之下連子宮也脫出,險些大出血死去,勉強救回後,聲線也是嘶啞低沉。之後不知是哪位大人物搭救,居然兜兜轉准被調到了應天府開辦的官牙,專職人口買賣。
從本心上說,小古並不願把人藏到二姐這裏,一是因為她跟小安是母女,真情流露很容易被人懷疑,二是因為這裏魚龍混雜情況複雜,二姐又並未完全控制局面,很容易捲入官牙內部的傾軋是非。
但這次情況緊急,也只能先暫時逗留幾日了。
天光朦朧之中,那鷓鴣叫迴響在耳邊,顯得有幾分悽厲不詳。小古搖了搖頭,把這種感覺甩在腦後,卻是看向袁槿,「我們已經到了安全之地,你可以先回去了。」
她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婚約什麼的根本不存在,你就別惦記了。我們金蘭會是逆賊叛黨,你最好別趟這渾水。」
袁槿凝視着她,目光含笑,卻又帶着複雜難懂的幽黑,「我知道你是不願意拖累我。」
沒等小古翻白眼,他無比鄭重的湊近她,低聲道:「每家的水,其實都不如外人看的那麼清澈——對景兒發作起來,誰連累誰還不好說呢。」
這話似乎別有含義,小古卻覺得雲裏霧裏。袁槿卻不再撩撥她。犀利目光打量四周。低聲道:「太安靜了些。」
小古心中咯噔一驚,睜大眼睛打量四周,卻是沒什麼發現,小安在旁邊低聲道:「我聽我娘說過。官牙這邊管事的吏目有失眠心悸的毛病,因此她們每隔幾日都要潑灑藥水滅殺蟲蟻,連蟋蟀鳴叫都不許有。」
小古這才鬆了口氣,卻聽袁槿低聲道:「還是小心為妙。」
小古點頭,再次邁步向上時,卻是把他這句記在心裏,再想起地點漏泄之事,心中也不免提高了警戒。
一行人走到了半山腰,官牙的營所就在眼前。碧綠的芭蕉葉依伴在水潭邊,半遮的角門邊,綽約站着熟悉的身影。
「是二姐!」
小古大大的鬆了一口氣,正要上前,卻再次被袁槿攔住。「我進去探探。」
「你多慮了,二姐是小安的親生母親,其他人也許會出賣我們,唯獨她不可能。」
小古身手敏捷,三兩步上前,卻見二姐手提一盞堆紗角燈,幽冷燈光把她照得面若白紙,長發垂髻,紗裙纖纖宛如山林間的狐女妖鬼。
她好似很是焦慮恐慌,雙手絞在一起,見到小古馬上迎了上來——
「你們總算來了,我做了小安愛吃的芋頭。」
這本是尋常一句,聽在小古耳中卻宛如狂瀾鬼音——
不對!
上次母女相認時,她們絮絮叨叨說了很久,小古也在場,聽二姐問起小安,平時的過敏症有沒有好些。
小安的過敏症很奇特,並不忌憚那楔粉蟲蟻,只是要小心不能誤食那些毛茸茸的芋頭和蟠桃等。
一個深愛自己女兒的母親,怎麼會說什麼「小安愛吃的芋頭」?!
小古瞬間挺住腳步,死死盯住二姐看去!
二姐跟平時一樣,除了擔憂惶恐並沒有別的異樣,但她一雙瞳孔深處,那兩點奇異的光芒,卻是燦亮得驚人!
那一種深入骨髓的害怕和絕望,以及……無比強烈的求救示警!
就在小古驚愕的瞬間,袁槿眼角瞥見樹叢中一道銀芒——
「小心埋伏!」
他一聲暴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