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黯然神色,廣仁自動猜測,替他補完了下句,「真是紅顏薄命,讓人唏噓。人世如此無常,世兄還是看開些吧。」
他話鋒一轉,又繼續道:「世兄長我五歲,如今年紀也不小了,這次下場十有八九能夠高中,可曾考慮過自己的終身大事?」
論理,這些是該父母長輩操心的,但薛語父母雙亡,也沒有什麼太近的親族,因此這一問並不算出格。
「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世兄可曾有中意的人選?」
薛語聞言苦笑後嘆息,「為兄痴長你幾歲,卻是出身清貧又一事無成,在京城又全無根基……」
「所謂英雄不問出身,又有詩云: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世兄何必如此過謙?」
廣仁沉吟半晌,才將父母託付的問題說了出來,「我家中也有幾位姐妹,都是愛好詩文的,平日裏也略同翰墨丹青。」
少年人有些調皮的朝着薛語眨了眨眼,其中意思立刻讓薛語詫異,隨即搖頭不已,「怎敢高攀侯府千金,不妥,這實在不妥!」
「若是能得你這位東床快婿,父親一定大為快慰,再不用對着我吹鬍子瞪眼了。」
廣仁半是玩笑半認真的露出一個嫉妒的表情,薛語被他逗得笑出了聲,雖然沒有回答,卻也不見拒絕之色。
廣仁一看有門,含笑繼續道:「我有五位姐妹,如瑤擅琴,如思擅長書法,如珍妹妹喜歡的是棋弈,更做得一手好針線,至於我同胞妹子如燦嘛,她喜歡的是……收集畫卷。」
他這話說得有些虧心,前幾人可算是才藝拔萃,唯有他親妹子如燦卻是素來嬌慣,雖然喜歡丹青繪畫,卻都不能堅持苦練,只是日常喜歡收集些賞心悅目的。
薛語微微而笑,整個人宛如晨曦般雋永明華,眼中的光芒卻是深邃幽然——
「琴乃古之君子,相如與文君一首鳳求凰,可算是夫婦和鳴,歲月靜好,不知是否有幸認識如瑤姑娘?」
薛語吃了一驚——隔房的如瑤在他印象中極為單薄,似乎是個沉默寡言的少女,甚至有些病弱不足,沒想到薛語竟然真要與她結識?
薛語看到了他臉上的驚訝,含笑道:「乍聽這裏有琴友,不免有些技癢,倒是我唐突了。」
「這倒也不是,我家不是那種腐儒的家風,要想見一面倒也並非難事。」
廣仁湊近他,低聲道:「你剛來我家,有些事可能還不太了解——本來這家中的爵位是歸我伯父襲的,這樣算來如瑤算是府里女孩中身份最貴重的,但伯父行止有些……不得聖上喜歡,禮部遲遲沒有回應,如今我弟弟廣晟意外成了侯爺,大伯父受了刺激越發頹唐,那院子裏天天在鬧,只怕也顧不上如瑤妹妹了。」
因為涉及長輩和家中秘辛,因此他語多保留,但薛語是何等人物,立刻聽明白了——大老爺沈熙看樣子是沒了希望,破罐子破摔了,成日就醇酒美人乾脆享受人生去了,什麼兒女親事,乾脆丟在一邊不管了。
廣仁也是生性仁厚,不願意說大房的是非,但這話的意思也很明顯了:大房目前不僅失勢,而且親爹極不靠譜,若是真有意與如瑤結秦晉之好,只怕對薛語的前途有害無益。
薛語不僅失笑,「見都沒見過,你就替我考慮選個好泰山了,我只是想以琴會友,還並不敢有此綺思呢。」
「那倒是無妨,我現在就去請來如瑤妹妹,我們在前面亭台賞景論琴,又軒敞又風雅,豈不是人間樂事?」
薛語暗暗讚嘆廣仁設想周到:他作為兄長在場,就避免了私會之嫌,又在四面見光的水邊小亭里,完全不會有流言蜚語傳出。
廣仁說着就離開了,薛語一人坐在亭中,獨自品嘗小廝斟來的香茗,臨水看石,晨風輕拂,實在是別有一番愜意。
他眯起眼,似乎極為放鬆,心中卻是思緒飛快:東廠和錦衣衛的競爭,這個月就要有個結果,誰能搶先查清案情,誰就將是皇帝最信賴的心腹。
而皇帝最關心的,就是這隻紅箋提到的神秘木盒。
世上存在這隻木盒,裏面藏着建文帝的訊息,這個消息是他故意讓紅箋招供出來,讓皇帝得以知曉。
這是個香餌,能吊着皇帝的胃口,賦予他更大的權力去查案,而他本人,也對這個誘餌志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