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縉一席話,說的是輕巧,可是細細一思量,卻又在理。
這裏頭自有解縉的私心。
其實郝風樓和那戶部的何建興那般一通亂搞,雖然弄的怨聲載道,可是解縉這些人卻是發現,這對他們怕也有莫大的好處。
從前的時候,雖然他自己也清楚,什麼叫做人心所向,大家終究是支持太子,對他解縉,也是抱有好感的,可是這又怎樣?
郝風樓和財閥們的關係,那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為了諒山的財閥,郝風樓在朝堂上為他們爭取利益,可謂操心勞力,而財閥對於郝家的支持,也是不留餘地,於是乎,郝家、陳學、財閥乃至於趙王,他們力量雖小,卻是一股合力,在這京師乃至於那邊數省,可謂是風生水起。
這大概是因為他們能同仇敵愾,同時也有朝不保夕的心理,他們能有今天,純屬是偶然,正是因為這種偶然,才個個心裏生出念頭,知道今日的富貴來之不易,從來沒有覺得是理所當然,想要保住自己的富貴,就必須盡心竭力,決不能朝秦暮楚。
反觀那些個士紳,士紳的力量,經過歷朝歷代的積攢,真正要動員起來,力量可想而知,豈是那一群商賈能比,可是對於士紳們來說,他們能有今日,這是祖宗訂下來的,早八百輩的時候,就是這麼個規矩,這是理所當然,自己本就該吃香喝辣,理論依據都是現成的。什麼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什麼君子勞心、小人勞力。正因為如此,他們可以對太子抱有好感。可以對解縉滿意,可是這並不代表他們出力,所謂的出力,無非就是太子登基的時候,大家在地方上好好宣揚一番,這已算是從龍了。
其實真要論起來,士紳的力量。何止是商賈的十倍,可也正因為覺得自己置身事外,因而只曉得搖旗吶鼓。反而對太子,對解縉來說,這些力量是可有可無,除了讓自己的聲名好一些。偶爾借着輿論來壓一壓政治對手。弄出點理論正義之事,竟是毫無其他用處。
倒是這半年來,因為人口大量流失,這才真正的觸動了那些士紳根本的利益,南邊數省,土地竟是頃刻之間下降了幾乎一半,土地是士紳的命根子,土地不值錢。就是釜底抽薪,可即便有了土地。也無人耕種,這更是要他們地老命。
所以最近是群情洶洶,大家吼的厲害,一個個說到那諒山,說到那暹羅和交趾,於是眼睛都紅了,就恨不得去拼命。
可問題在於,民心固然可用,可是解縉要的,不是這個民心,這東西太玄乎,說有用固然有用,平時的時候排除一下異己,用來調動下情緒,也沒什麼問題,只是這等民心,在眼下,卻是毫無用處,你光動嘴,不知出力,頂了天,還能把人罵死不成?
正因為解縉察覺到這種情緒,梳理了這層關係,才覺得眼下沒必要為他們說話,這個情緒,再醞釀一下,爆發出來,才能為之所用,才能借着這股力量,抬高自己,同時成為自己的殺人利器。
朱高熾亦是瞭然了,二人眼眸相互觸動,各自深知了對方的心思,朱高熾微微笑道:「先生所言甚是,遷民畢竟是父皇所擬定的國策,若是推翻,我這做兒子的,豈不成了不忠不孝,這件事,怕還要再思量思量。」
解縉笑道:「殿下有勞。」
朱高熾正待要去暖閣,突然想起什麼,卻又駐足,道:「是啦,聽說現在夏元吉在諒山風生水起。」
解縉抿抿嘴:「是有這個傳聞。」
朱高熾見解縉不想再說下去,便心中瞭然,頜首點頭,朝那深宮禁苑去了。
關於夏元吉的事,朱高熾也是有苦自知,這個事是諒山那兒的人密報的,可關鍵的問題就在於,夏元吉聲譽很高,不只是如此,當年他罷官流放的時候,自己和解縉,可沒少推波助瀾,為了樹立此人為榜樣,也算是挖空了心思,目的,無非就是讓天下人感受到夏元吉所遭受的不公,夏元吉越是不公,那姓郝的,就越是可惡。
這種小心思,誰知到了現在卻成了雙刃劍,傷了郝風樓,最後竟也傷了自己。
這夏元吉,未免太沒有操守,好端端的君子不做,非要去做小人。
朱高熾一念至此,心裏便忍不住厭惡,他似乎全然忘了,就在當年,是他和解縉在消費夏元吉的政治遺產,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