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的飛花在空中悠揚飄散,褐色的地面上斑斑點點。郭紹站在縣衙門口,看了一眼旁邊的幾個婦人。京娘穿着皮甲配着劍,她後面站着一個黑壯的婦人背着一個大包袱。
巫山白姥一身布袍,頭髮全白用布包着,也背着一個包袱。郭紹把目光停留在陸嵐這個小娘,胸脯脹_鼓鼓的,腰_臀一看就是年輕小娘;妹子的身段是非常不同的,一眼就看得出來。
「你們不是要啟程,郭大帥盯着我看什麼?」陸嵐嘀咕道。
郭紹便勸道:「行軍佈陣,一路上很艱辛,婦人也不方便。這樣,讓你三姨跟我們去成都找人;我派人送你去東京。這點事你們還信不過我麼?」
陸嵐小聲道:「我擔心三姨在路上沒個照料,三姨沒出過遠門……郭將軍,我就跟到夔州,瞧瞧三姨路上是否安生,然後就去東京如何?」
郭紹一尋思巫山縣到夔州也就一百來里路,沒幾天就可以送走她了,當下便道:「此言當真?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陸嵐爽快地說道。
郭紹點點頭,抬頭看天:「只願老天爺三四天別下雨。」
……
兩天後,下雨了。
夔州中軍行轅的大堂內,寧江節度使高彥儔站在大門口望着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說道:「這雨下得好!」
公座上正在拿着卷宗看的東路軍監軍王昭遠隨口問道:「好在哪裏?」
「下着雨,周軍怎麼走山路到夔州來?」高彥儔道,「這季節,要是下個一月半月的小雨,不用太大、就這麼陰雨濛濛,夔州就能多守好一陣。」
王昭遠道:「什麼山路?周軍難道要翻瞿塘峽的山過來?」
高彥儔道:「從赤甲山(瞿門北山)北面過山,沿草堂河谷南下;然後渡瀼溪就兵臨夔州城下。周軍還走瞿門作甚?」
本來還很淡然的王昭遠眼睛一瞪,驚得站了起來:「你怎麼不早說?!」
「王監軍運籌帷幄、掌東路兵權,難道連夔州一地周圍的地形和道路還沒搞清楚?」高彥儔也詫異道,「我以為你早就一清二楚,所以才沒多言。」
王昭遠的幕僚幫腔道:「王副使才到夔州多久?既要部署防務、又要謀劃大略,哪能對什麼山路也摸得一清二楚?高將軍既然早就在夔州做節度使,這等要緊的事竟然現在才說!」
高彥儔皺眉無從辯解:「這……」
「山路?」王昭遠只是震驚了一小會兒,很快就淡定下來,「山路能走大軍?」
高彥儔道:「只要鐵了心想去一個地方,就一定能走大軍。蜀道上懸崖峭壁也能修出路來,何況只是山路?咱們把瞿門的棧道燒了,周軍如果不想等着慢慢修繕棧道,就應該會另找路過來……不過王副使稍安,現在下着雨,山路上全是泥濘,還真沒法走大軍了。周軍一時半會兒過不來。」
「雨總會停!」王昭遠生氣道,「咱們擋不住周軍了,他們遲早要兵臨城下!」
高彥儔也是迷惑了:「敢情王副使還曾認為周軍不會兵臨城下?」
王昭遠道:「我把棧道燒了,我軍水師在上游。周軍水陸無法前進,如何過來?誰知道還有一條歪門邪道!」他伸出手指着高彥儔的鼻子直抖,「你……高節帥!你就算對王某有成見,也不能在軍務上知情不報,耽誤大事吶。你是何居心?」
高彥儔道:「我能有什麼居心,夔州守不住難道高某有好處?但咱們的人馬打不贏有什麼辦法,現在只有關閉城門死守城池,擋一天算一天,反正遲早周軍會來、遲早也會攻下夔州。除非這雨要是真下個一月倆月的,周軍受不了退兵也說不定……」
「哈哈……」王昭遠忽然仰頭大笑,「可笑!奇哉怪也!這天下還有你這樣做武將的,還沒打就認定要敗,那咱們還打什麼?」
「是呀,咱們還打什麼?」高彥儔怔道,「但你我深受皇恩,也只能在此死戰盡職,雖敗也無愧於陛下、無愧於蜀中百姓。所以我才說,擋一天算一天,死守拖延時日是上策。」
王昭遠氣急道:「你等着看,看本官如何擊敗周軍。改日回朝,看我不參你一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