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街巷上,這陣子穿着戎服的士卒特別多。
禁軍家眷幾乎都住在東京城及城廂(臨近城池的基本行政區,城內為坊、城郊為廂、鄉野為里),主要收入就是軍人的俸祿。因為居住不遠,若要聚集成軍,只要上面確定軍令,三天內就可集結。
這回因要等衛軍聚攏,期限是十五天。這麼長時間,有的人先到,就在城裏晃悠。
上面的建制改得面目全非,但底層武將和士卒幾乎沒感覺到任何區別。軍令依舊來自指揮使,軍餉由兵部發,不過多寡沒變;出征前給的安家費也照舊。
也有些不同,前幾個月裝備了火器,訓練了一番,很簡單,乍用感覺麻煩,但實則比射箭簡單多了。大伙兒也願意學,職業兵的飯碗就是打仗,會使用各種兵器對他們來說、如同匠人的手藝,不怕學得精,就怕師父留一手。
另外戎服也發了新的冬裝。
姚二和一幫士卒正興高采烈地換新衣裳,有人嚷嚷道:「這上面還繡着字,寫的啥?」
十將會識字,也埋頭瞧了一番,念道:「沈陳李織造……」
姚二頓時贊道:「嘿,天下總是有義商哩,商人還給咱們做衣服,稀奇稀奇。」
就在這時,都頭走進了營房,哼哼道:「你懂個屁!」
眾人忙站起來,抱拳鞠躬道:「拜見王都頭。」
王都頭揮了一下手,說道:「你們以為是白給的?那沈陳李商會的陳夫人,收了官家的大恩惠。蜀地全境的鹽巴熬製、販賣之權,他們佔一半!鹽商有多肥,你們是知道的。
說到底,咱們的溫衣飽食,不都還是官家給的,不然怎麼叫禁軍?」
眾人恍然大悟,紛紛議論,有人道:「那商人才給咱們送點衣裳,得了那麼大好處,應該再送些錢財犒軍!」
此時中原王朝的鹽鐵大多都是官辦壟斷,非常貴,有時候禁軍賞賜里,竟然就有鹽巴!世人早已習慣鹽巴的昂貴,那是朝廷財政的重要來源。
王都頭道:「聽說沈陳李商戶得到蜀地鹽運之權,每年也會給國庫交不少錢。不過願意交稅鹽運的鹽商,遍天下都是!」
「不管如何,這沈陳李商會的人做衣裳着實厚道哩,嘖嘖,肩巾是絲絹做的。」有人嘀咕道。
這句話倒讓將士們十分認同,大伙兒都讚不絕口。以前的戎服,來源不一,大部分是小戶人家手工縫製,那百姓婦人的針線活有好有壞,只能叫遮體禦寒。但現在的新衣服由專門織造的作坊製作,裁剪、針腳非常精細。
外面是耐磨的厚麻布,有些部位用的是皮革!如肩膀、膀子、手腕、領子下方都拼合了大量皮革,便是盔甲的結合部,用皮代替布墊上,能減少鐵甲的硌蹭,舒服了不少。
中間一層是木棉填充的襖子,保暖用的,里襯是胡麻,柔軟透氣。
大伙兒換上後,便不想再穿舊的不舒服的戎服了。新戎服板整好看,眾人相互瞧着,紛紛贊道:「不錯!不錯!」
皇帝郭紹畢竟是禁軍武夫出身,待兄弟們還挺好!上頭大將是不是被削了兵權,大伙兒不管,反正而今底層將士們的待遇有增無減,好衣裳好伙食,各種厚待讓眾人覺得皇帝並未忘記他們……畢竟這時候許多庶民還吃不飽飯。
……此時迎來了大朝,這是郭紹親征平夏之前最後一次正殿大朝。東京文武數百人在大殿上朝賀。金祥殿外面,還有上千人在開闊地上對着巍峨的大殿行禮,他們是隨行大臣進皇城的隨從,以及一些小官吏,連皇帝也見不着。
殿上的宦官,外面台基上的文官,同時當眾宣讀了大許皇帝的詔書。
大致意思是,中原有厚恩於党項人,唐代朝廷便把夏州等豐腴寬廣之地劃歸党項人居住牧耕。但党項各部首領忘恩負義,不尊皇權,勾結敵國,背棄朝廷,日漸成邊關之患,便要興兵問罪。
「……大許皇帝乃上天之子,奉天命而為人主,統宇內四方之民。不尊天理道德者、不義者,王師伐之,替天行道……」
台基上雙手捧着詔書的文官,長身而立,聲音緩慢而宏朗,仿佛在四面宏偉的城樓宮闕之間迴響。那氣勢口氣不容置疑,天授君權,句句都綁架天意,既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