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徐徐的山崗,一片平闊。雖是到了秋天,金川這地方總有幾種花綻放的,像金盞菊、秋蓮香……但是這一片平闊的山崗上,只除了幾株橡樹和槐樹,竟不見根花草。
斜掛在天空中的太陽下,有一玉人,當風開襟。他一身青煙色的寬大衣衫,潔淨而無一絲繡紋。就連那袖口,領口,開襟處,都像是直接拿剪刀剪裁的,連鎖邊的工序都沒有。
那青煙色的衣袖又長又寬,直拖到了地上。他突然迎風展開雙臂,好似陶醉在這金川的緩緩的秋風裏。寬大的衣袖隨風而擺,他的背影使人想到振翅飛翔的白鶴。
如此地優雅,高潔到讓人忘卻塵世。
長長的垂在身後的只有一支青煙色木簪收起上方一部分的青絲,也隨着衣衫的飄動而緩緩的向後招搖。
這一刻,沒有雌雄難辨,卻更流瀉出了他的君子氣息。
臨風而立,開襟納風,他的嘴角緩緩溢出了一絲慵懶卻又攝人心魄的笑容。
對面的一株橡樹上突然嘩啦想起一陣騷動,這讓隱藏在左後方的侍衛立即緊張地握劍。
他微張了眼眸,帶着一絲興味,清清淡淡而又魅惑人心的聲音響起:「莫擾我。」
對面樹下,摔暈了的小黃鸝鳥振了振翅膀,啁啾一二聲,一躍飛起,絨絨的小腦袋回後張望一眼,撲稜稜地飛走了。
引得他愉悅地抿唇而笑,這是淡雅的,卻又摻雜着幾分慵懶。
他愛這自然。
山間的一草一花,一禽一鳥,他都喜愛無比。
或許只是因為,自己註定沒有卻往往懂得珍惜。
他愛這自然。
但他每次出行,他停留的地方,花草卻都要因為他的到來而被清除乾淨。
他又微微地笑了,有幾分無奈卻沒有半點兒的不忍。
忽然間他感到衣袖被緩緩牽動,側頭垂眸,看見一個小娃兒正仰頭看着他。
小娃兒的眉眼清俊,乾乾淨淨的,他望着他,眼中閃動着渴望、仰望、興奮的神色。
他不禁皺了眉,心底有些厭惡。
因為自小就攜帶的病,他討厭與任何人的接觸。就是至親父母,他也是不喜接觸的。
隱藏在左後方的侍衛正要出來,卻聽見那小娃兒清亮的聲音道:「叔叔,那匹馬是你的嗎?」
他略抬眼看了看幾丈外的一株槐樹上拴着的那匹神龍駒,微點了下頭。
侍衛停下了腳步,那小娃兒也沒有什麼威脅,主子常年都不接觸外人,今又願意理會這小娃兒,他還是看情況再說吧。
小娃兒看見他點頭,雙眸一下子亮晶晶的,聲音益發清揚起來:「那曲兒可以摸摸它嗎?」
這小娃兒,正是跟着娘親一起來這落霞山中玩耍的小莫曲。他剛剛跟着娘親,在找一些異園中沒有的花草,蹦蹦跳跳地就跑來這一處視野開闊的山崗處。
看見那匹白色的大馬,他連跟娘親打聲招呼都沒有,就從這山崗的對面爬了上來。
他偷偷地看見過,爹爹帶着一個小男孩騎馬。自那時起,騎大馬,就成了一直涌動在他心中的一個願望。
他看着這小娃兒,心中不耐,巧力抽出了被抓在小手中的衣袖,開襟納風,享受自然的興致完全被破壞。
甚至是衣袖上被抓過的那一處,讓他厭惡地不能忍受。他手起,袖口便落了一角。
小莫曲向來敏感異常,這個叔叔的不喜雖然表現得很輕微,但他還是感受到了,甚至感覺,這個叔叔的不喜比以前那些長嘴婦的奚落還讓他難受。
這種難受地感覺,讓他覺得自己就是比這個叔叔腳邊的一粒塵土都不如。
小小年紀的曲兒,不知道無地自容就是這個樣子的。
他微斜了小曲兒一眼,目無下塵道:「去找你的父母吧。」
小曲兒吶吶地應了一聲。
正在他不知如何是好時,遠遠傳來了娘親的呼喚:「曲兒?曲兒?」
岳箏的聲音透着焦躁,只不過一眨眼的功夫,臭小子就跑了個沒影。
小曲兒聽見娘親的聲音,興奮地、委屈地、急吼吼地就應道:「娘親,我在這,我在這兒。」喊着還站在那裏揮舞着小手。
050 容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