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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過了一個小時左右,車在一個看起來很荒涼的地方停了下來,車上的人不知為什麼卻紛紛往下走。
「為什麼大家都下車了?」我好奇地問旁邊一個阿姨。
「到終點站了。」她冷冷地瞥了我一眼,好像我問了什麼白痴的問題耽誤了她的時間,然後就跟着前面的人下車了。
我也迷迷糊糊地被人群擠下了車,外面的景象比在車上的時候看起來更加荒涼,只有很遠的地方有一座工廠,附近除了荒草之外了無人煙,估計剛才那些人都是在工廠上班的吧。
雖然我不想回家,也不知道該去哪裏,但我還沒消極到想在這樣的地方待一晚上。我走到站牌旁邊,借着昏暗的路燈研究着我到底該怎麼回去。
這路車是十五分鐘一班的,但我站在那裏等了至少半個小時都沒有半點車的影子。怎麼回事,都這麼晚了了還堵車嗎?
這麼晚了……我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又眯起眼睛仔細看了一遍站牌,發現站牌最下面寫着末班車時間:8:00。我記得從學校里跑出來的時候就已經快七點半了,也就是說,剛剛的已經是末班車了?
這也太糟糕了吧……我頓時欲哭無淚,也就是說我只能在這種地方待到明天早上。
都怪傅雨希那個傢伙,要不是他追我我就不會急急忙忙上了這輛倒霉的車,我明天見到他一定要……
對了,我忘記了,就算明天見到他我也不能做什麼了,從我從教室里跑出去的那一刻起,我就沒有資格再面對傅雨希了。
連憤怒都消失了的我,身體裏瞬間空蕩蕩的,只有某種說不出來的沮喪感漫過全身。雖然沮喪卻沒有任何慌張,反而莫名其妙地心安起來。
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會在這一刻感到心安,也許是因為我已經放棄掙扎了,只是慶幸今天晚上我不用再想辦法回去,不用再想辦法找回我丟掉的東西,我真的太累了。
人總是在躺在床上的一刻,才會驟然感到工作一天的疲憊,我坐在路邊閉上眼睛的時候也是這樣,疲憊到不想再把眼睛睜開。
好累,真的好累……從為了成為辰溪重新開始努力開始到今天,我似乎從來就沒有停下來休息過。努力着的時候沒有感覺到的疲憊,現在摻雜着悲哀感全部卷土而來。
我現在開始慶幸這是最後一班車,甚至希望明天早上的第一班車永遠不要到來。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麼回去面對我媽和傅雨希,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我今天在院子裏歇斯底里的瘋狂行為,而最可悲的是,如果根本沒人問起的話又該怎麼辦。
這個時候,應該不會再有人想着我的事了吧。
初中的時候,我看過一個感人的故事:一個男人失去了心愛的人,他痛苦地想隨她而去,但是最後他沒有那樣做。他是這樣告訴旁人的,他說:「一個人怎麼樣才算死去呢?我覺得,只要人能夠活在什麼人的心裏,只要沒有被所有人忘記,他就不算死去。所以我要活下去,否則,她就真的死去了啊。」
如果生存是這樣定義的,那麼明明呼吸着卻被所有人遺忘的我,又算是什麼呢?
明明有那麼多那麼多的人,為什麼卻沒有一個願意記得我。
這個世界明明那麼大,為什麼連一個可以讓我生存的地方都沒有。
遠處隱約有車的燈光閃過,卻瞬間消失了。我這才發現這路公交車真的很不錯,居然找了這麼一個荒涼的地方作終點站,別說車輛了,連經過的路人也沒有,除了遠處的那座工廠根本沒有像樣的建築物,就連剛才那站昏黃的路燈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關掉了。我從來不知道橙市還有這樣的地方,像個被遺棄的荒野一樣。想到這裏我笑了,有什麼好抱怨的呢,我不也是被遺棄的人麼,所以跟這裏搭的很。
雖然是故意說着這樣的話,但是我心裏依然說不出的委屈。
明明不應該被遺棄在這裏的啊……
這一年,我不是一直都在努力着麼?努力地把傅雨希當做我的假想敵,努力想重新成為發光的人,努力想得到謝安璃還有所有人的承認。
而最終,卻什麼也沒有改變,無論是暗淡的過程,還是暗淡的結尾。
陳簡佳,為什麼就是不肯承認呢,無論你做什麼,無論你多麼拼命,
第十六章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