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金秋,葉黃漫漫,惹人心醉。這天是水部下江南道督水監高大人母親的七十大壽,江淮一帶的官員和名門望族皆推着數箱的禮物,從各方趕來蘇州祝壽。天下賦稅仰仗江淮,這江南道督水監雖不是什麼大職,卻也是各方要巴結的對象。
高大人坐在正堂的椅子上,一手拿着一個小巧玲瓏的木雕,一手拿着一塊絲綢帕子輕輕地擦拭着,神色很是陶醉。高大人好機巧玩物,這是江南上層間早已流傳開來的事情,但凡是有些門路想要送禮的,也大多是這類玩物,反倒是金銀黃白之物,高大人卻興致寥寥。
正堂外跑進來一管家模樣,續着一小撮山羊鬍子的人,在高大人肥垂的耳朵旁低語了幾句。
高大人聞言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木雕和絲帕,揮了揮手和管家朝後園走去,神色間有些興奮。
後園隔着一堵泥牆,站在園外只能看到幾顆高高的大樹和一些茂竹。兩輛樸素的馬車停在後園內的空地上,馬匹已經卸下拉去了馬棚吃草,有兩個公子模樣的人在哪裏閒聊,旁邊有個穿着布衣,約莫十二三歲模樣的孩子,他坐在馬車車夫的位置,也不說話也不動,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裏,看着兩個公子說話。
「貴公子自遠方而來,高某有失遠迎,還望勿怪」高大人圓胖的身體從圓門那裏進來,看得那一直坐在那裏的小孩嘴角一扯,險些笑出聲。
「高大人是主,我等是客,何況我等從後門而近,已經是違了禮數,哪裏還會怪罪。」
高大人笑眯眯地,「想必這位便是東海言家的少公子言哲吧,公子身旁這位應是東海穆家的長子穆流雲吧」
一番繁文縟節,高大人才看向那一直在馬夫位置那裏眨巴着眼睛的小兒。
言哲見高大人看向小兒,連忙出聲道,「這是我父親前年幫一個老朋友照看的孩子,也是我很親切的朋友,他……」
高大人輕輕揮了揮手,止住了言哲的話,然後又如數家珍般地說到:「相傳東海有個少年,是昊天降給人間的禮物,年僅七歲便可刻木為鳶,鳶飛七日而不集。木頭到了他的手上,能幻化成千奇百巧,匪夷所思的物什,能夠將東海口的河水倒灌入丘山裏的人工湖裏,能讓漁船快過東海里逐白浪的鼓着白色肚子的白魚,能把丘山那邊的雨降過來……」
他頓了頓,眨了眨右眼:「想來我沒有說錯吧。」
「高大人果然博聞,所說的一點不錯,白漁這孩子別瞧他還是個稚氣未脫的孩子,一旦碰到機巧玩意兒,那可是秦師傅都讚不絕口的啊」
「言公子所說的秦師傅可是一直深居東海的中原第一機關大家的秦先生?」
「正是」
「那還是高某失禮了,見過白公子」高大人眼睛一亮,猶如長途跋涉之人所見一泓清泉。
這本無官職等階的差別,高大人對一個孩童行禮,本是不妥,穆流雲剛想有所勸阻,被言哲一把拉住,在他耳邊低言到:「對於高大人而言,這機巧技藝方面,他所推崇的正是如白漁這樣的,他的所言所行,皆自肺腑。你若出言阻攔,反倒不美。」
「可……」穆流雲抓了抓後腦,神色有些尷尬。
「沒什麼可是,你瞧他們這老少二人不是挺聊得開的」言哲笑了笑,指了指那兩個身影。
似乎是發現了什麼,高大人捂袖乾咳了兩聲,訕訕一笑「我與白小友相見如故,讓兩位見笑了」
言哲抬手一禮「哪裏,白漁雖然孩兒心性,也一時頑皮,但是這機關上的巧技造詣確實厲害,如今與高大人興趣相投,我們也自然高興。」
這時圓門哪裏走過來一個人,正是先前的那位管家,他走過來作了一禮道:「老爺,蘇州知府到了」
聞言言哲和穆流雲兩人拱手道:「那我等就不打擾了」
高大人點了點頭,對他們道:「這時候不早了,城裏的客棧門店恐怕一時半會兒也不好找,你們遠路而來,如不嫌棄,就在這府中將就着幾日吧。」
言哲看了看穆流雲,微微頷首
「那就叨擾高大人了」
高大人呵呵一笑,對管家吩咐道「薛平,這幾位貴客便由你來安排吧,切記不可怠慢了」
「是,老爺」
……
禮送高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