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晟睿坐在外間的桌前發呆,牆上掛着一卷心經。
他感嘆萬千。
此經初時用的是楷體,略有糾結,似有千般思緒,但字體仍是規整,一絲不苟,可以知道,寫的人是如何的紮實的基本功,怎麼樣的情緒都不能影響他字體的結構,只是從絲絲筆畫中看出來心情。再往後,卻突然潦草,也就豁達了,似是豁然開朗。
最後時,從豁然開朗到了自由自在,完全無所欲無所求。字如同心,如同他此時的心,這,這是知音啊,天下難求的知音啊,唯有他與他的心一樣,唯有他與他的心情一樣,唯有他與他的孤單一樣。
他心生唏噓。一卷字里,竟然有多種情緒在其中,讓人嘆為觀止。
看到定國候夫人進來時,他有些不高興。
定國候夫人看了看她的寶貝兒子,氣色不錯,就是眼神有些發直,她順着兒子的眼神看去,牆上的心經就這樣撞進她的視線中。
她愣了一會就瞭然而笑:「我兒原來是喜歡這字呀,這幫子蠢貨,敢說我兒病了,該打!我兒這哪是病,我兒這是惜才啊。要說這字,確是寫得好,頭一回看到有人寫心經用狂草。」
「娘,我要去尋他,我要幫助這個落魄的書生。」
說到此,陳晟睿的神情有些憂傷。落魄,是啊,這書生的落魄,與他也一樣,只是又不一樣。都是落魄,可書生要賣字維生,他只消坐吃十輩也不會山空。他落魄的是心,書生又比他強。他的心被書生一字所概啊。
想他定國公之孫,定國候之子,若說落魄,聽者必笑,可誰又明白,這府里,幾代下來都是吃的太爺爺的功勞,他也想習得一身武功,去陣前殺敵立功,或有才華去科考為官,可他做什麼都做不來,習什麼都只半調子。他生來萬千寵愛,有誰知他的抱負與心思。
「哦,我兒想尋此人來切磋書法?我兒放心,為娘去尋了他來就是。」定國候夫人笑道。
陳晟睿沉默了一會,才說:「娘,不是你尋他來和我切磋書法,是我要親自去尋,我要與他交朋友。我覺得我與他是很好的朋友,上輩子就是,他在等我去找他呢。」
定國候夫人寵愛笑道:「行,我的睿兒想去找,想去交朋友就去,只是這人的來歷你可打聽清楚了?」
「目前只知道是王夫人陪嫁莊子上管事媳婦的侄子從蒲亭城淘來的,有幾卷心經、兩本書是此人所書。思明他妹妹說,鳳小姐收下的就是此人所書的兩本書與一卷經。王大人說是送出去了便罷,然後把剩下的幾卷心收走了。」
定國候夫人又笑:「王大人自然是要這樣說的,鳳家可是管着王家呢,能送給鳳小姐,不定王家多開心。其實你就是拿了一卷回來也不必這樣拿,光明正大要就是了。王家是因你外公家的牽線搭橋,才攀上了鳳家,坐上了這個推官之位,你拿他一卷字有何不可。」
「我怕我當時不拿,過後這卷就被王大人送出去了,到時怎麼要得回來,這一卷有兩種字體,最是不同。」
「我兒聰明,」定國候夫人夸着,「至於那個人的來歷下落,為娘去給你打聽就是。」
陳晟睿搖頭:「娘,兒不想假手於娘,兒要親自去打聽去尋,反正大抵是離蒲亭城不遠了。」
定國候夫人想了想輕聲道:「睿兒,若是要尋他,和他交朋友,這千里迢迢啊,倒不如先打聽清楚,到底人家是多大歲數都不知道呢,能寫出這樣的好字,怕不是年輕人吧。」
「娘,你眼拙了,這等狂草,非年輕人不可。你拿着這字看上一天一夜,就自會明白。」
「哦,我兒竟有這等眼光,說於娘聽聽。」
「娘,我說了你也不明白,我雖然讀書不行,但就好個字畫,我的字在京中也頗有盛名,就那鳳小姐也不敢對我的字指點一二。」
定國候夫人得意笑道:「你的字好娘知道,三歲習字,如今在京中,也是才名遠揚。鳳家小姐也是酷愛字畫之人,她對你的字不評點是因為欣賞。」
「說到賞字,鳳小姐倒是有點眼光,先以為她看走眼,沒料到真是珍寶,不是為了笑話她我還尋不到這卷字呢。」
定國候夫人笑得更開心了,「睿兒,你若要真要去尋這寫字之人,不如先把婚事定下再去可好?你今年都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