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喝點什麼?我請你。」美女一邊說,一邊合上手中的書本。梁健還在因為那驚艷的一笑而失神,聽到她的聲音,忙回過神,笑說:「怎麼敢讓美女請客!」
梁健喚來服務員,點好茶。然後看向美女,問:「剛才看什麼書呢,看得這麼入神?」
美女笑說:「那邊隨便拿的。」說完,上下一打量梁健,說:「你跟我見過的那些當官的都不太一樣。」
梁健笑問:「怎麼不一樣,你說說看。」
美女說:「他們身上有股味,官味,你沒有。」
在一個行業久了,尤其是當官的,習慣了發號施令,身上難免會有一種上位者的氣勢。有些人,懂得收斂,就會讓人覺得平易近人。有些人,喜歡張揚,就會讓人覺得氣勢迫人,甚至有些……用現在網上流行的詞來說,就是裝逼。這就是美女所說的官味。但,美女說梁健沒有。這句話,梁健不算陌生。曾經也有人說過,他和一般的那些當官的不一樣。甚至,就連張省長也說過,他和政府里那些人不一樣。
其實,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到底哪裏不一樣。或許,是因為他心底那股子對是非黑白始終堅持的心。可是,這跟官味沒啥關係。梁健笑到:「你的意思就是說我看着不像是個當官的,那你說我像什麼?」
美女歪着腦袋,認真地想,幾秒後,忽然捂着嘴笑,卻不說話。梁健問:「你笑什麼?」
美女說:「其實白天看你跟那個混蛋公安局長說話的樣子,其實還挺霸氣的,有點像……黑社會老大!」
梁健有些哭笑不得,白天和公安局長之間的爭論,也是出於憤怒和無奈。他笑着說:「沒想到,我還有這氣質。看來以後要是不當官的話,可以去混混黑道!」
美女卻說:「別!你要是不當官了,這天朝就少了個好官,不划算!」
美女的讚賞讓梁建有些受之有愧的感覺。畢竟他當初來這裏,也是有很大私心的。他說:「我只是做了該做的事,算不得什麼好官!」
「有些當官的,該做的都不做,整天就想着自己頭頂那個烏紗帽能不能再高點,手裏的權利能不能再多點。你能做該做的事,就已經很好了!」美女說着,臉上露出些許忿忿的神情。梁健看着她,枱燈略昏黃的光,落在她精緻的臉上,留下斑駁的暗影。梁健忽然覺得她臉上這種神情,似曾相識。
曾幾何時,他也曾有過這樣的情緒,對如今這個官場的現狀,憤懣不已。可這麼些年過來,在很多人眼裏,他沒怎麼變,他依然固執地堅持着某些原則。可他自己知道,他變了,在變得麻木,而且自私。
梁健忽然有些恐懼。時間是把無情的刀,流逝的同時,總會在人身上留下或深或淺的刻痕。剛開始時,人總是不會察覺,可當某一天,一抬頭,卻發現鏡中的自己,早已面目全非。梁健害怕,在將來的某一天,他在某個清晨醒來的時候,看着鏡中的自己,會認不出這個人到底是誰。
「你在想什麼?」美女的聲音打斷了梁健的遐想。梁健回神,還沒說話,服務員端着茶水過來了。
兩人不再說話。美女低頭從身旁椅子上放着的手包里,掏出了幾頁紙,然後放在了梁健面前桌上。
「喏,這是稿子,你看看。」服務員走後,美女說。梁健拿起,稿子的題目是:78條生命的吶喊:這究竟是誰的錯?
題目很震撼。78這個數字和生命二字的組合,讓人無法忽視。但這樣的標題,太搶眼,天犀利,在這樣的事情上,單從政治上講,並不適合。梁健繼續往下看去。
整篇稿子,對於新聞稿來說,偏長。但就如梁健之前跟美女要求的四個字:實事求是,通篇看下來,梁健沒有看到任何誇大的地方。如果說,一定要挑什麼瑕疵的話,可能只有兩點。一,稿子講述得太真實。二,美女在有些地方,還是不夠客觀,對那些家屬的同情在某種程度上,影響了她的文字。
除了這兩點,梁健不得不承認,美女這篇稿子寫得很好,如果發出去,必然是會在涼州,甚至全國引起一場軒然大波的。
而另外不得不提的是,稿子中,美女不少地方提到了梁健,甚至隱隱將梁建描寫成了一個愛民的好官,深得那些家屬的信任。
梁健看完,放下稿子,沒有馬上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