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天天的過去,黎陽攻城戰也變得越來越激烈。可是不論死多少人,流多少血,宇文成都憤怒地發現,對方就像一塊頑固的石頭始終矗立在那裏。也許潮水可以暫時淹沒它,但很快又會嶄露出堅強的崢嶸。
更令他惱火的是,禁軍中叛逃的驍果逐漸多了起來。起初是三五成群,後來竟發展到整隊整隊地開小差。這些人要麼為了吃食投奔到黎陽倉里,要麼思鄉情切乾脆脫離大軍繞道回返關中,一時間士氣低落到了極點。
即使留下來的禁軍驍果的鬥志也一天比一天低落,往往出工不出力,誰也不肯傻不拉嘰地衝到最前排送死。尤其是那些天天偷偷跑到瓦崗軍陣地前找食吃的士卒們,射出去的箭都是歪的。
這有什麼辦法?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何況黎陽倉裏頭還有他們剛認的乾爹、乾媽,老鄉、表舅。
為了提振士氣整肅軍紀,宇文成都不得不命令帳下的三千驍騎派出數十支督戰執法隊,一夜之間砍下兩百多顆頭顱,才稍稍止住了軍中萎靡不振的士氣。
這一手立竿見影,除了個別膽大的趁着夜色會溜到黎陽倉下偷拿饃饃燒餅充飢外,再沒人敢開小差了。
但問題隨之而來,軍中的存糧即使按照每人每天三兩米的份額發放,也很快見了底。原本以為不出三天就能拿下黎陽倉,大吃大喝一通,結果整整過去了十天,大軍依然無法越雷池半步,反而損兵折將丟下了數千具屍體。
情勢正急劇惡化,在外圍宇文化及率領的十餘萬人馬拼命抵擋着數倍於己的瓦崗軍圍攻,不斷朝黎陽城方向敗退收縮,最近的戰線距此已不足百里,騎兵一夜急行軍就可長驅直入殺至城下。
而在瓦崗軍的西側,王世充調遣了十餘萬精兵猛將,試圖圍魏救趙接應陷入困境的宇文化及,卻被單雄信統領的一支偏師死死遏制,推進緩慢。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關中的李淵趁機出兵,由李家老二親率的五萬雄兵東出潼關,攻城掠地戰無不勝,兵鋒直指洛陽城,又迫使王世充不得不從東線抽調人馬回援,左支右絀疲於奔命。
所有的戰報像流水價一樣匯總到宇文成都的桌案上,他知道自己就像一個賭徒,也許即將輸光所有的家當,除了孤注一擲背水一戰外,別無他途。
從第十一天清晨開始,宇文成都壓下了所有的賭注,兩萬大軍不分晝夜輪番向黎陽倉發動狂攻,自己親自率領三千驍騎在後督戰,連斬十一名怯戰敗退的將領和校尉,終於在傍晚時分成功轟開南門。
然而沒等他高興起來,殺入南門的隋軍便絕望地看到,不知何時瓦崗軍居然又在黎陽倉中修建起了瓮城,橫亘在他們面前的儼然又是一座高聳巍峨的城樓!
宇文成都想也不想,將手中所有能夠調配的兵力全部投入到黎陽倉南面,哪怕用人命堆,也要堆出一條道來!
天黑之後戰鬥越發慘烈起來,瓮城上下堆滿了兩軍的屍體。隋軍幾次攻上城頭,又被瓦崗軍拼死擊退,圍繞着一段數百丈的城牆,雙方來回拉鋸血流成河。
然而直到月上中天,隋軍仍然沒能撬開瓮城,城樓上瓦崗軍的軍旗千瘡百孔在熊熊火光中迎風招展,被鮮血染得通紅。
只是守城的瓦崗軍也已到了強弩之末,城內守軍死傷過半,所有的婦孺也被召集起來,分派到城樓上協助防守。
終於又一波驚濤駭浪般的攻勢被打退,城下的隋軍緩緩後撤,腳下踩着的是一具具鮮血淋漓的肢體。
程咬金站在瓮城的城樓上呼哧呼哧直喘粗氣,如果不是手裏的宣花魔斧撐着,他的身體風一吹就能倒下。
從清晨殺到半夜,他的宣花魔斧如饑似渴不知劈開了多少隋軍的腦殼,至於自己身上的傷口同樣是多到懶得去計數。
他瞪視着退走的隋軍,身體疲憊到了極點卻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因為宇文成都根本不會給守城的瓦崗軍哪怕一絲喘息機會,下一波更加猛烈的攻勢即將展開。
「快,把不能動的抬下去,把南門用滾木擂石堵死!」
他的命令剛下,身邊的老搭檔尤俊達便苦笑道:「四哥,滾木擂石早用完了。」
程咬金勃然大怒,一拍尤俊達的肩膀道:「那你不會派人把房子拆了嗎?
第278章 僧敲月下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