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春風似剪刀。
石青將破頭巾重新裹住了臉,抬頭看着前邊的,已經隱隱可以看到關卡和核查行人的兵丁。
快要到了。
石青看着身前的竹筐。
石青不是進京城的小販,竹筐里放着的也不是家產的果蔬米糧,而是一個被被子裹蓋着的孩子。
不止一個孩子,前後兩個筐里各有一個孩子,一個大一點一個小一點。
「大牛啊,快要到了啊,你再堅持堅持。」石青伸手將被子掖了掖,對着其內的孩子說道。
孩子沒有絲毫的回應,就好似睡着了。
石青嘆口氣,又回頭看了眼身後。
「二牛?」他喊道。
被子裏探出一個頭,露出一個臉蛋皴紅的小童,大眼忽閃忽閃的眨着。
石青的臉上浮現笑意。
「坐好了啊,咱們繼續趕路。」他說道。
小童點點頭又縮回了被子裏。
石青剛要將扁擔挑起來。
「這位老鄉。」一個路人忽的上前來,壓低聲音說道,「你是要去光華寺嗎?」
這個路人上前,但又保持距離,視線掃過前後兩個竹筐眼中難掩戒備。
京城這邊被痘瘡患兒圍城,如今很少有人會帶着孩子來京城附近,除非是那些本就患了痘瘡的孩子。
石青也不打算隱瞞。
「是。」他說道。
那路人神情有些同情。
「你還是別去了。」他壓低聲音說道,帶着幾分不安看向前方,「你還不知道吧?」
不知道?不知道什麼?
「我知道神醫君小姐在光華寺治痘瘡。」石青說道。
那路人擺手。
「那都是騙人的。」他壓低聲音說道,「那邊的痘瘡根本就治不好。」
治不好?騙人的?石青神情驚訝,怎麼會啊……
「現在那邊都不說,就怕你們亂跑,去了就關起來。」那路人壓低聲音說道,「聽說光華寺里死的人一摞一摞的。」
竟然這樣嗎?
石青有些不可置信。
「這話都不讓說,其他地方的官府都已經開始嚴禁痘瘡患兒出門了,京城附近不讓說,就怕你們亂跑。」路人低聲說道,一面帶着幾分同情,「快些回去吧,去了那裏是等死啊。」
他說罷縮了縮頭疾步走開了。
石青站在原地呆呆。
竟然治不好嗎?去了那裏是等死啊。
他看着身前竹筐里的孩子,去哪裏也是等死,他一咬牙彎身擔起扁擔,晃晃悠悠的大步向前而去,儘管說的那麼可怕,光華寺也是唯一一個有希望的地方了。
一路過關卡順利,石青懷着小心思詢問兵丁光華寺能治好痘瘡嗎?兵丁們斬釘截鐵的說能,然後親自護送他來到光華寺。
如果沒遇到那路人之前,這待遇石青會感激不盡,但現在他心裏只是越發的敲鼓。
這其實不是護送,是押送吧,如那路人所說怕他們亂跑。
不管怎麼樣,石青挑着兩個孩子來到了光華寺。
「來這邊登記。」
有穿着一樣衣裳的雜工們招呼他,看起來井然有序,而神情也輕鬆和煦,並不像人間地獄那般壓抑。
「你這兩個孩子都是嗎?」一個雜工問道。
石青搖頭。
「這個大的是,小的並沒有患病。」他說道,神情有些哀傷,看着坐在竹筐里的小兒子,「他們娘不在了,我家也沒別人,大的患了病,別人都害怕,我這小的也沒地方寄送,只得自己帶着。」
要不然誰敢帶着健康的孩子來這痘瘡患兒集中的地方,躲還來不及。
他的話音落,就聽得腳步聲響。
「哥哥哥哥。」一個童聲喊道,「竹竿子哪裏還有?」
石青下意識的看去,見是一個七八歲左右的男孩子跑來,或許是因為跑動臉蛋紅撲撲。
這是一個健康的孩子。
這裏還用孩子做雜工嗎?石青很驚訝。
「小四啊。」雜工對那孩子招手,「竹竿我去送,你先把這位大叔和他的孩子帶進去給接診的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