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太康元年的事,陽城方家的婦孺們雖然並不知道具體的細節,但也都聽說了。
太子自幼病弱,三年前病突發而亡,皇帝悲傷過度也病倒了,當時正好進京給皇后拜壽的齊王在,皇帝便在病榻上宣詔齊王為太子,替代太子承繼大統。
當時事發突然滿朝譁然。
一是為太子的突然離世,不過太子離世也並不是太過突然,太子生下來有隱疾是人人都知道的事。
當初立為太子時就爭執過,但皇帝力排眾議,以應允先皇后以及太子嫡長子為由,堅持立其為太子,這麼多年太子身子一直不好,但在眾多御醫的養護下倒也平安無事,不過到底是病身,過世雖然令人驚訝但也並非驚嚇。
真正讓朝臣譁然是,太子已經有子嗣,皇帝卻捨棄皇太孫而立齊王。
當時是皇太孫三歲,皇帝說國賴長君,所以堅持要立齊王,並且宣佈之後就退位讓齊王承大統。
一眾朝臣在皇城前懇求皇帝收回詔書,以名正道。
太上皇被氣的昏厥,新帝親自勸慰眾朝臣,雙方僵持不下時,錦衣衛百戶陸雲旗以朝臣忤逆為罪名,率錦衣衛要朝臣們退去,否則杖殺。
大周朝百年裏從來都是刑不上大夫,朝官們都不信錦衣衛敢如此大膽,一時都不肯退去,結果陸雲旗真的下令動手,當場血流成河慘不忍睹。
「雖然後來皇帝將陸雲旗下天牢論罪,但一年後太上皇病故大赦天下,遺言稱陸雲旗忠毅而被放出來,還娶了公主,且違反常例的繼續在錦衣衛,兩年的功夫已經升任為北鎮撫司掌刑千戶。」高管事說道,說到這裏時他的聲音不自覺的壓低,「這意味着什麼,天下誰人不清楚,皇帝是不允許皇家事被人議論的。」
「是啊,那個陸千戶為人殘暴,在他的掌控下錦衣衛遍佈各地,且無孔不入,千萬不能亂說話。」方大太太也壓低聲音,「我們方家能經得起商行的動盪,可是經不起那些人的折騰。」
高管事點點頭。
「那些人碰着傷磕着死,可萬萬惹不得。」他鄭重說道。
因為家裏狀況,方家三個小姐雖然是女子,並沒有當做大麼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女子教養,而是要學生意還要去票號,所以對世事也是極其明白利害。
尤其是作為一個商戶,更知道破門縣令滅家知府。
她們亦是形容凝重,方錦繡還帶着氣憤。
「她君蓁蓁自己要死就死去,休想帶着我們家。」她說道。
「她不知道深淺,是為了有趣所以打聽這些事,我說給她聽,講明利害。」方大太太整容說道。
高管事再次遲疑一下。
「她。」他說道,「還要問懷王..」
此言一出,方老太太將手裏的茶杯摔在地上,原本就緊張的人被這突然的一下嚇的都不由哆嗦一下。
「這個畜生!」方老太太冷冷罵道,「還是死了乾淨。」
屋子裏鴉雀無聲,方錦繡卻有些不解,懷王這兩個字竟然惹老太太如此憤怒?懷王這個名字有些熟,但一時想不起,她不由看向方玉繡。
方玉繡領會。
「懷王,就是先皇太孫。」她靠近方錦繡耳邊壓低聲音,「先太子病故後,太子妃情深自縊陪葬,他們三歲的兒子被皇帝封為懷王。」
方錦繡倒吸一口涼氣。
談論皇帝的事已經是禍事,她竟然還更大膽要去打聽那個原本要做皇帝的人。
「這個畜生,她是想讓我們方家也被錦衣衛活活打死滿門抄斬嗎?」她罵道,「她知不知道她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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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小姐看着面前的矮几輕輕的嘆口氣,將握了許久的茶杯放下來,手指因為用力已經有些僵硬。
「小姐,你要問京城的趣事,咱們再去外邊找人來問,票號的管事多得是呢。」柳兒說道。
君小姐搖搖頭。
「不,我就是隨口一問。」她說道,看着柳兒一笑,「京城的事跟我有什麼關係,那麼遠。」
那麼遠,那麼遠呢,又那麼險,不到時候,不能輕易問,沒有足夠的把握,不能問。
要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