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明明知道這個問題毫無意義,但布格里還是問了出來。
他的心裏找不到一個放棄肖樓的答案,他不甘心,他不懂為何愛了那麼多年的人會在來到長安就變成了另外一番模樣。
與其說他是在詢問皇后,倒不如說他是在捫心自問,為什麼帶不走她,又為什麼放不下她?
「她是家人子,雖然尚且算不得是皇上的女人,可若是點子好,這也是早晚的事情。情愛這件事情縱然再珍貴,比不得榮華來得心安。她若是願意與你在一起,縱前面有刀山火海、十八層地獄也無法成為阻攔。可問題是,前面可有刀山火海與十八層地獄嗎?」余香說這話的時候轉動着手中的翡翠玉鐲,心裏無端端也想起周子歡來。
沒錯,若是愛得足夠深,天下便沒有什麼能夠成為真正的阻攔。
若是世間無法讓你們在一起,那便去陰藏地府也好,能夠攜手相伴共度黃泉,何嘗不是有緣人做的一樁快樂事?
可是相比起子歡,她當時堅定不移的覺得命更重要,所以她失去了子歡,得到了後位。
她始終不怕失去,就像是有得必有失的道理一樣,有失時,必有所得。
布格里困惑地搖頭,不知是皇后娘娘說的話太高深,還是自己心裏一直懷着牴觸之意,壓根不想聽懂這番話。
「本宮只是希望布格里大人明白,這世上有很多事情比情愛重要,沒了情愛你能活,而沒了那些事,你卻未必能。」余香覺得面前的西域使臣頗有幾番固執,自己的話已經說得夠清楚,他到底是真的不明白,還是裝糊塗?
「什麼事會比情愛還重要呢?」布格里一想到昨夜肖樓那唇上的溫度與冷漠的眼神,這強烈的反差便不禁讓他覺得心疼。
心疼起來,比宿醉後的頭痛更厲害。
「例如命。昨夜大人誤飲毒酒,險些喪命,可還記得此事?」余香知道他不記得,所以故意率先提起此事,免得到時候布格里想起來,反而覺得是漢王朝有意隱瞞此事。
心中無鬼,為何怕提?
「娘娘這話不是在說笑吧,臣並不記得昨夜發生過此事。」布格里就知道這貌美如花的皇后娘娘突然清晨到訪不會是來交朋友的,可是這中毒喪命一事,從何說起?
見布格里真真切切不記得,余香當即恢復了往日的皇后模樣,身上端出一副架子,雖不是拒人於千里之外,但絕對不是凡人均能親近得。
「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大人身為西域使臣,發生在你身上的安危事,便無小事。昨日有臣子不懂事,借着宴席公報私仇,在其中一壺酒里下了些巴豆,想要使壞讓人壞壞肚子,哪知道布格里大人心情不好,恰巧喝了這瓶毒酒,所以便昏過去了。雖然這件事情大人許是不記得,可本宮還是要到這兒來陪個不是,漢王朝乃禮儀之邦,規矩都是守得明白。」
余香的意思很是明確,我守了規矩,所以我向你賠罪。
你若是識相,便應該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不知道是不是今早上那杯濃茶的作用,此刻布格里的腦子已經清醒了許多。他忽然意識到皇后娘娘話里有圈套,如果這事兒不是有人蓄意而為,那她為什麼要親自來給自己賠罪,說清楚這件事?
若是有人蓄意而為,那這豈不是大漢人對西域人的敵意嗎?
「既然漢王朝是禮儀之邦,那臣也的確因為那壺毒酒險些喪命,皇后娘娘可願意給臣一個交待?究竟是哪位大臣下了毒,臣又是如何會隨手便拿到這有毒酒的酒壺?您今日來此的目的,怕也不是為了讓西域跟漢王朝的關係更加惡劣吧。」布格里並不怕他的話冒犯到了面前的皇后娘娘,此次是漢王朝有錯在先不說,他的隨行侍衛此刻也就守在門口,打倒這殿內十幾宮侍,當真不在話下。
「布格里大人不必跟本宮兜圈子,你倒不如直接告訴本宮,西域單于到底是不是真的有意與漢王朝議和,為何會突然點了名的要與平陽公主聯姻?不管你是不是西域使臣,到底都是外邦人,而這裏是未央宮,你真的出了事,沒人會把本宮怎麼樣。」余香的神情平淡如水,任憑布格里如何想要在她眼睛裏尋找到一絲傲然之色都沒有。
就好像是,她不過在說一件平淡的小事情,但這卻是一樁實情。
第六十六章:要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