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用路虎車一路顛簸着往一個晦澀的方向駛去,坎坷不平的山路拖着彈性不錯的橡膠車輪上下起伏着,猶如大海中而浮的扁舟,沒由來地讓人覺得一陣不踏實.
十幾公里開外的先遣組營地處不斷傳來螺旋槳排開氣流的聲音,筆直的照射燈縱橫在那片瀰漫着酸腐毒障的區域內,一個個全副武裝的士兵熟練地沿着直升機的纜繩滑向地面,一寸寸地探查着這片被異能者率先解決掉的土地.
路虎車的空間尚顯寬敞,四個人安分地坐在車廂內,支起耳朵認真地聽着一枚巴掌大小的通訊器內傳出的信息和情報.軍部的高端通訊工具,有着迷彩的塗漆和清晰的音質,倒還真是傳訊的不錯工具,據說只要軍部在大氣層外的衛星沒有被敵軍擊落,就能一直保持着通話的功能.
而現在,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女孩一手按壓着酸痛的太陽穴,一手隨意地打開了通訊器的擴音系統,也不忌諱身邊的人聽到多少私密,大大方方地與另一端通話着,而這些通話的內容下意識地讓車內的同伴閉了嘴,正襟危坐得仿佛在參加高層會議似的.
雲默並不介意他們接觸這個領域的機密,或者說,在她眼裏的軍部根本沒什麼機密可言.畢竟,只要生化戰場不結束,他們遲早有一天也會接手前輩的事情,如此,早些帶後輩入門也並無不可.
"雲默,這地方的人……"通訊器另一端的男音有着掩飾不住的哽咽之聲,大約是進入了腹地的外圍瞅見了死相悽慘的同伴,心情大慟的情況下根本收不住那酸澀的鼻音,"這些孩子……才幾歲啊……都死了!"
路虎車內的氣氛又冷沉了幾分,想到那個被軍人死死護在懷中的孩子,肖琛沉默地垂下眼,伸出鱗甲未消的手捂住了口鼻,掩飾性地別過了腦袋看向窗外.渾身僵硬得讓他身邊的韓修宇都察覺到了異樣.
田宏義下意識地轉頭看了眼比往日還陰沉不少的雲默,握着方向盤的手一點點地收緊.
孩子,才幾歲的孩子,都死了……
他不是個傻子.另一端那個大叔帶着濃重鼻音的話語怎麼可能聽不出來.就算沒有親臨現場,在經歷過長時間逃亡的少年終究明白這句能讓雲默動容的話意味着什麼分量!
"嗯……"雲默輕輕地回了一聲,以最平靜的語氣陳述出所有的事實,"都死了……那麼多人,只剩下四個.那天晚上接我們逃生車隊進營地的長官,露着虎牙的小哥,送了我一件軍大衣的老長官,都……戰死了."
她記得,在處理掉那對母子喪屍後出現在平原之上的先遣軍隊,是他們帶着老弱婦孺進入了希望之地,可這才過了多久,一天,兩天?那承載着所有倖存者希望的先遣組就這麼輕而易舉地被踐踏成了屍骸遍地的廢墟.
"四個……只剩下四個了啊……"對面的聲音聽上去很是蕭索.粗噶如磨石咬合的沉疴之音,飽含了中年人獨有的滄桑和無奈感,"也算不錯了,總比一個也不剩來得好."
通訊器對面傳來清晰可聞的軍人怒罵聲,哽咽聲和幾欲發狂的嘶吼聲,那一句句"都還是孩子","七個月的孕婦","才二十幾歲的新兵"的話語好似一柄柄尖銳的利刃.徑直貫穿了路虎內幾個年輕人的心臟,也是直到這一刻,他們的腦中才清楚地感受到什麼是"屠族"之恨.
屠族這種事情,在生化戰場上實在是……太常見了!
雲默瞥過田宏義捏得發白的指骨,整輛路虎仿佛通了他的心意般憤恨地加速在曲折的小徑上,像一隻積鬱甚重的困獸,找不到脫困的路途.
"屠昆叔叔……"雲默還是開口喚了一聲.敲醒了那個怔楞的老兵,"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
"把該帶的帶走,能收斂的屍骨……也帶回去吧."想起記憶中那些被黃沙掩埋的年輕面孔,雲默的表情有了一絲怔忪,"直接回基地,不要妄圖用直升機飛進市區去救人.如果你們動靜太大引來了什麼高空變異的生物,那我可幫不上什麼忙了."
連異形毒蟒這種等級都會出現的生化前期,群鳥的變異和昆蟲的異化也是鐵板上釘釘的事實.而現在的她應付不來空戰,除了要他們小心些,還真沒別的法子.
"嗯……"另一頭的屠昆緊了緊手裏的槍支.佈滿血絲的渾濁眼睛一眨不眨地看過每一具殘破的屍體,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