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水翻騰,掀起丈高的浪頭;陰風呼號,割裂千米深谷。
噩夢終究是走到了盡頭,哪怕結局滿目瘡痍無比淒涼,白骨皚皚幾乎堆積成山,韓修宇也情不自禁地鬆了一口氣。
結束了,這個讓人負面情緒爆棚的夢境終於結束了。
大片大片的灰白逐漸取代了斑斕的色彩,韓修宇最後俯瞰着廢墟一般的地球,頓覺眼眶中酸澀無比。
這是一個失卻希望的絕境,也是一個沒有雲默、也沒有艾麗絲的世界。
走到最後,戰到最後,人類最高階的異能者僅僅止步在五階,就再也沒有人能夠突破桎梏,沖向更浩渺更廣闊的未來。
內戰不止,混亂不息,成堆的好手死於隊友的背叛和高層的傾軋,屍皇澤爾分裂了人類岌岌可危的聯盟關係,並用最強勢的喪屍大潮擊潰了人類各個據點。
地球上甚至都沒出現第二種異族,光光是喪屍就將人類逼到滅亡。他還記得,京都基地毀滅之後,最後一個倖存者還是個熟人——應天揚。
他同樣是十七八歲的年紀,整個人散發的氣勢猶如一批失去族群的孤狼。密密麻麻的喪屍開始逼近,他的腳下躺着趙易殘缺不堪的屍體。
眉目精緻的少年拔出斷裂的旗幟狠狠插在長城之上,厚實的方磚碎裂,旌旗飄揚。他微笑着翻轉武器毫無畏懼地迎向喪屍,開始以命相搏的廝殺。
血肉四濺,嘶吼聲聲,他最終還是死於喪屍之手,屍體被高階體撕扯分食,頭顱則被摘下,獻給了屍皇澤爾。
韓修宇牢牢記住那個畫面,他看着應天揚的頭顱血跡未乾、餘溫不散,澤爾卻輕輕巧巧地揭開了頭顱的天靈蓋,拿着一根勺子舀起腦漿往嘴裏送。
一整個人腦全被他吃空,剩下的「空殼」則被他丟在地上,後方的喪屍蜂擁而上開始撕扯殘骸,落到最後只剩下了一枚血淋淋的眼球……
插上去的旗幟被澤爾扯下,踐踏在腳底,就像他一個接一個踐踏着別國的異能者一樣。人類所謂的信仰,在他眼裏跟抹布沒什麼差別。
喪屍終是稱王,代替了人類成為全新的霸主。天上地下都是t病毒衍生的物種,人類的歷史在這一年毀於一旦,真正意義上成為了書籍中的符號。
新的體系,新的權勢,新的一切,這個世界有着人形的怪物,卻獨獨沒了人類。
帶着不可說的遺憾和悵惘以及難以言喻的慶幸,韓修宇麻木地迎接着崩潰的夢境,希望下一秒能夠從這個盒子裏醒來。
夢中十年不過現實一瞬,他見識了太多太多的悲傷和無奈,也開始意識到如今他所在的那方世界是充滿着無窮的活力和希望。
現實中有他的夥伴,魏俊沒死、應天揚沒死、趙易沒死……還多了雲默和艾麗絲。就算喪屍異形蟲族無數,也掩蓋不了危險之下隱藏的星星之火。
與其說信任自己,不如說信任同伴。
虛弱的**終於積攢了足夠的精力將他拉扯出夢境,韓修宇毫無反抗地順從,卻在夢境將要崩潰的那一刻看到另一幅畫面!
漫天的海嘯,嘶吼的巨龍,展翅的烏鴉以及……澤爾……
瞳孔驟然緊縮,他只覺得大腦像是被錘子打擊了一下,疼得鑽心。再然後,他拼命地想要睜大眼看清楚這一切,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維持不了「預判」的狀態。
緊閉的雙目在龐大的意志力衝擊下豁然張開,可迎接他的卻是頭頂明晃晃的白熾燈,以及嘈雜如菜市場的重症室。
「小宇你特麼終於醒了!胖爺快急成狗了!」熟悉的聲音傳入耳內,尚未見到那個人的臉,當下一堆白大褂就將無關緊要的人士擠出了圈子。
「心率正常。」
「血壓正常。」
「腦域波動正在趨於平靜。」
「體溫四十度,病毒性感染,需要注射點滴。」
……
亂鬨鬨的信息傳入腦域,韓修宇伸出手擋住眼睛,長期的黑暗讓他不適應眼前的光明。下一秒,大概是動作不當牽動了傷口,他只覺得心臟的位置鑽心得疼痛。
記憶剎那間回籠,他陡然想起杜穆凱那毫不留情的一刺,整根森白的骨刺穿透他的心臟將他釘在地上,身上身下都是他溫熱的血,以及消散的體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