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薇是在陸崇文那裏過的年。
年前,她去看了一回衛岱山。
衛岱山的案子大概要在年後三四月份才正式開庭審理,原本足夠讓人膽戰心驚的,可這段日子已經平靜很多,風聲也退下去不少。見到衛岱山的時候,衛薇笑了一下。
衛岱山卻笑不出來。
這是他的女兒。
她還那么小,像一支含苞待放的劍荷,沾着晨露,水靈靈的,偏偏就這樣蒙了厚厚的灰……
世間的乾淨美好就這麼被摧毀、被碾碎,撕碎了,攤開在面前,血淋淋的,足夠讓人心痛。
可作為一個有罪的父親,他沒有任何批評的資格,這一刻,甚至連頭都抬不起來。
父女二人對坐了十分鐘,誰都沒有說話,最後,快要到時間了,衛岱山才喊了一聲「薇薇」,聲音沉沉的,頭髮花白。他的嘴唇噏動,仍然什麼都說不出來。
因為,那種話只會讓薇薇愈發難堪。
衛薇沖他笑。
那笑意明晃晃的,跟外面太陽一樣。
衛岱山還是痛心,已經有人在催了,默了默,他交代了一句:「薇薇,保護好自己。」
衛薇還是淡定的笑,她說:「爸,他對我挺好的。」
這個「他」是誰,父女兩個心知肚明。
衛岱山轉過身,雙目赤紅。
衛薇獨自坐了一會兒,這才離開了。
今天下午她還有個兼職,得儘快趕過去。
兼職攝影模特,一天三百。這個價錢對衛薇而言,已經很高了。這還是別人因為她條件好給出的價格。
衛薇學過一年的芭蕾,腰肢柔軟,個子高挑,雙腿筆直,光是站在那兒就是一幅動人的景致。
攝影師叫陳曦,是個女人。
她的鏡頭很黑很冷,衛薇望過去的時候,總覺得透着深深的寒意。
她不怎麼說話,只告訴衛薇站在哪個地方,或者坐在哪兒。
幸好衛薇現在也變得沉默,不喜歡說話,這樣子讓她舒服。
拍了一下午,最後落日的時候,衛薇站在高高的天台上,站在圓圓的一輪落日中央,是個單薄消瘦的側影。
她微微仰面,脖頸纖長,黑髮在風裏飛揚起來,美的不可思議。
陳曦特別滿意,最後多給了衛薇一個紅包。
揣着錢,衛薇在外面隨便吃了一些回去。
今晚陸崇文有一個飯局,衛薇討厭這種需要應酬的場合,更不願意面對旁人的異樣眼光,所以當然不會去。
說起來,前兩天陸崇文難得帶她去一個朋友聚會,衛薇回來就跟他慪了好幾天的氣。
陸崇文的那幫子朋友一個個衣冠楚楚,斯斯文文,見到衛薇的時候,都笑了。
那笑意不算壞,只是戲謔。可衛薇不喜歡,尤其那些人打量過來的視線,更加令她不自在。
陸崇文倒是淡定,領着她在牌桌邊坐下來。他打牌,衛薇就在旁邊安靜的坐着。陸崇文在她面前是不抽煙了,他穿着灰色毛衣,身上是一股若有似無的男人的味道,閒適而愜意。可其餘那幫人卻一個個吞雲吐霧。整間屋子飄着難聞的煙味,衛薇直皺眉。她坐不住了,於是冷着臉對陸崇文說:「我想去外面吹會兒風。」
&吧。」陸崇文點頭,偏頭看了她一眼,又提醒道:「外面風涼,把大衣穿上。」
衛薇沒有再回話,她只是拿起大衣,腳步匆匆的往露台走,恨不得有多遠走多遠。
身後,有人對陸崇文調侃道:「陸哥哥,你對這位小女朋友真夠可以的。」
那幾個難堪的字眼鼓譟着耳膜,刺得人心頭難受,衛薇步子頓了頓。
&了啊。」陸崇文淡淡回了一句,頭也不抬,只是說,「再廢話都滾蛋。」
那幫人笑着噤聲了。
衛薇站在露台吹風。外面空氣冷冽,風是真的大,卷着枯葉漫天飛。衛薇抱着胳膊靜靜看着,被風吹起滿身的雞皮疙瘩,凍得瑟瑟發抖,可她也覺得這樣比在裏面看那些人臉色強。直到陸崇文出來找她,衛薇才勉強跟着他重新進去,但也沒有多少笑意。
那些人吃了飯,還是湊桌打牌,其他的人或是聊天,或是在包廂里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