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慶五年七月,信陽侯府上的落雁湖邊,水鳥亂飛。殘陽西斜,餘輝如血,天地滯透厚重的血腥味。
信陽侯正室夫人朱玉華身着血紅色的冰絲桃花裙,由奴婢落梅扶着,朝湖邊走去。
岸邊的確是停了一隻血紅色的畫舫。紅得那般奪目,一如兩年前她與楊明曦成親之日,喜堂新房各處的紅。
玉華琉璃般的美目閃現一絲掙扎,那日,刑場上,她的父母親族的頭顱滾落一地,刑場上也是這樣奪目的紅。
思緒飄向一個月前,大楚國帝都的朝堂上,她的夫君信陽侯楊明曦毫不徇私地舉報他的岳父大人平安侯朱成貴通敵謀反,一紙聖旨下,平安侯鋃鐺入獄,朱家滿門抄斬。楊明曦舉報有功,官升為一品鋪國大將軍。
那時,她看到朱氏家族門上的牌匾「醫者仁心」四個大字閃着的血光,也是這種紅色。
曾經的御賜牌匾赫然崩塌,醫門世家不復存在。令人嘲諷之極。
心猛然一抖,玉華微勾的唇角,隱露一絲苦笑。
今日是她成婚兩年紀念日,楊明曦約她到畫舫相見。
「夫人當真要去?」落梅瓜子臉上杏眼撲閃,透射擔心。落梅是她從小一起長大的貼身奴婢,寵愛朱姨娘,加害朱家,每一場陰謀,落梅都陪在她身邊,見證了楊明曦對自己的狠心。
朱玉華巴掌大的臉在陽光里顯得蒼白如紙,如水明眸糾結地一閃,皓白的齒在紅唇上咬下一道洇紅,「我不信他當真如此無情?何況,我尚懷着他的孩子。」
餘輝照在她微微鼓起的肚子上。
「如若夫人一定要去,奴婢陪夫人一起去。」落梅執着而忠誠。
玉華點點頭,眼中流出感激的淚,右腳一抬,就走進了那隻畫舫。好像走進了地獄。
畫舫開到了河中央。從船裏頭,走出一個芝蘭玉樹般的男子。他,就是楊明曦。
明曦的手裏是幾顆生蓮子,微笑着遞給她:「玉華,這是你最愛吃的生蓮子。我特意在上面拌了層糖汁,你嘗嘗看。」
他的笑容絕美而溫和,一如初見,可玉華知道,他的笑容是世間最烈的毒藥。
伸手接過,嘴角揚起淒涼的笑。
「夫人。」落梅拉住玉華的手,話有所指地喚道。玉華知道落梅想說什麼,小心有毒。
玉華不信,不信明曦連她肚裏的骨肉都不放過。
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放入嘴裏,生蓮子甜中帶苦,真是好吃。只是這味道……
回頭望他,他依舊玉樹臨風,安靜優雅地凝視湖面。誰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忽然,「喀」地一聲劇響,船猛然一抖,船身裂開了,傾歪,水滲了進來。
「怎麼會這樣?」玉華一怔,看向她的夫君。似乎預感到真相,卻殘酷到她不願意承認。
「難道你到如今還不明白嗎?」那個俊俏的男子用力將玉華一推,臉上露出了讓她陌生的、猙獰的表情。
玉華摔倒在地,若非落梅扶住,她早摔進水裏去了。
「是我,在船底下敲了一條裂縫,是我,故意以成親紀念日騙你上畫舫,是我,想要你死。」
當這些殺氣騰騰的話,從那美得像花瓣般的嘴唇吐出來時,玉華,驚呆了。
「只因我們是皇上賜婚,如若你不死,妍兒就永遠不能做正室。」
「我從來都沒有愛過你。我娶你只是為了借你家族的力量,光大我楊家。如今,朱家已經蕩然無存,你,再也沒有用處了。」
「你刁蠻任性,連青妍一根頭髮都不如,青妍與我是真心相愛,如果你真的愛我,就成全我們吧!」
玉華只感覺,耳邊,靜止得什麼聲音都聽不到了,那個曾與她同床共枕了兩年的人,眼神透出無比的仇恨,好像她的存在,對他,是絕對的侮辱。
嘴角滑開一抹苦笑,伴隨着心碎聲,血腥味從五臟六腑四散溢開,她知道,是心在流血。
「夫人為官人付出所有,官人才有如今的位置,官人怎能如此狼心狗肺,加害夫人?」落梅再也看不下去了,起身仗義指着那個俊美的男人,為自己的夫人直言。
「幫我?」他忽然恨恨地笑了起來,笑聲滑過耳膜,耳朵也出了血,「與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