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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恐怕是皇上對我說過的最長的一句話,我卻被嚇得發抖,從前我只是怕他與生俱來的帝王威嚴,此刻我是打心底里畏懼他的皇權。君要臣死,並非妄言。這句意味不明的讚美,我委實擔當不起。
我不知該如何回擊,只能愣愣地跪在原處,不知所謂。
掌中漸jiàn 滲出薄汗,膩得難受,可皇上顯然不想就這樣放過我,我如坐針氈的模yàng 落在他眼裏,是他報復李軒的一種極好的方式。愈是這樣,我愈不能露出怯懦的一面。
他端起手邊早已涼透的茶喝了一口,又對我道:「朕還以為你至少會替李軒求情。「他說起李軒時,有股冷靜的殘忍。年少登基,卻被李軒這樣的權臣掣肘,幾乎事事要紆尊降貴先徵得李軒點頭,方才能施展帝王的抱負,他怎能不恨李軒?
當日朝上李軒聯名幾位大臣主戰南國,遭到一眾老臣的反對,他坐在龍椅上冷眼旁觀兩方爭論不休,直到上官敖站出來請他定奪,他看向立在百官之首的李軒,只問了一句:「朕聽說軒王妃送給麗妃賀禮的狐裘產自秦州,軒王與秦州城主祁傲可是舊識?「秦州城主祁傲是南國的廢太子,世人皆知,李軒若與他相識,此時主張出征南國,為的是大齊的疆土還是廢太子的皇位?若為區區一個廢太子出兵遠征,犧牲大齊將士的性命,又有幾個人會支持他?
質疑的種子一旦生根,就會發芽生長,果不其然,朝臣議論紛紛,猶疑不定。只有李軒仍jiù 站定,身姿翩然無雙。但他要的不只是動搖李軒的威信這麼簡單。麗妃小產,在軒王妃送來的白狐裘上查出麝香,這事他雖明令封鎖消息,但世上從沒有不透風的牆,接下去推波助瀾的就是流言。戕害皇嗣的罪名,就算是李軒,也擔當不起。
他就這麼將李軒送進了天牢,他並不急於把李軒的黨羽勢力連根拔起,而是隱忍不發,以靜制動。讓陳福密請我入宮,只是個開始。
皇上的話如一陣陰冷的風,我服軟道:「臣婦愚鈍,不知該向皇上求些什麼?「他覺得好笑,以指輕扣桌案,一下一下極有耐心,這聲音像一條蛇正吐着紅信子:「自然是求朕饒他不死。目無皇權,還指望朕替他留着官位不成?「他似是薄怒,反問我。
削除爵位,饒他不死,若能留下一命倒也是大幸,只是皇上對李軒恨之入骨,如何能這般輕易放過李軒,即便不死也是重傷。我想也未想,重重叩首在地,懇求道:「軒王之忠心天地可鑑,他絕無犯上之心,懇請皇上開恩。「「哦?「皇上仔細琢磨着我的話,神色之間似乎很是猶豫,他冷聲道:」不如王妃先去殿外跪上幾個時辰,容朕好生考lǜ 考lǜ 。「我的心涼了個透,明知他是在刁難我,還是不得不謝恩起身,朝殿外走去。
先前懸於夜空的月亮早已被暗雲遮蔽,一點亮色也無,遠方轟隆轟隆猛響起幾聲悶雷,看樣子是要下場大雨了。陳福還是站在殿門外,如一尊石像,隨時等候殿內之人的差遣。
皇上並未言明讓我跪在長廊上還是露天處,我想他這麼憎恨李軒,肯定是看到我越狼狽他越解恨,索性狠了狠心在石階下找了個平整處跪下來,這裏不比殿內暖和,我冷得哆嗦了幾下,才感覺好些。
殿裏仍jiù 燈火通明,殿外我與陳福一個立着,一個跪着,默默無言。
果然不出片刻,雷雨大作,豆大的雨點傾盆而降,毫不留情地砸在我身上,滲入我的衣裙,冰涼冰涼的。天地間形成一條巨大的雨幕,很快我連走出龍騰宮的路都看不清了,耳邊全是密密麻麻的雨聲,到處都是模糊一片。
我周身發冷,牙關打顫,朱紅衣裙的裙擺被漫天的雨水浸泡得濕透,醜醜地鋪在地上,像沾上鮮血的花,艷麗妖嬈。陳福連眼都不看我一眼,表情亘古不變。
跪着跪着,我腦袋發暈,嗡嗡直響,意識開始混沌,我使勁搖了搖頭,想保持清醒,李軒還在牢裏受苦,我不過就跪幾個時辰,撐得住。只要天一亮,就過去了。
隔着雨幕,我好像看到陳福進了殿,過了一會兒殿內的燈忽然暗下去,看來皇上終於批完了奏摺,歇息了。
我感覺身上的力氣正在流逝,從我身體裏一點一點被抽離,我僵硬地跪在地上,到後來膝蓋麻木得完全沒有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