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辭未盡之言人人皆知,周王眉峰越皺越緊。恰在此時一陣清晰的咕嚕聲從大軍後方傳來,周王心有所感般轉過頭,一眼就看到了那輛熟悉的馬車從周軍後方駛來。他眉頭一皺,大步跨上去掀開車簾,露出裏面面色蒼白的莞:「不是讓你好生歇息,過來作甚?」
「咳。」白皙的手捂着唇輕咳幾聲,雙頰頓時浮起一團病態的紅暈,莞放下手,將手心中一抹觸目的猩紅遮住:「陛下難不成想就此被擋在這城外?」
周王皺眉,將披風解下呼啦一下扔到了莞身上:「不需你操心,顧好自己身子便是。」
纖細的手指觸摸到厚重的披風一頓,若無其事的抬眸和一旁的季辭一碰,旋即淡淡移開抬手在女官的幫助下走下馬車。白底的繡鞋在夾雜着血腥的黃沙前顯得格外乾淨而澄澈,她不顧周王的阻攔一步步走到了城外,忽而抬頭看向城牆。
陽光刺得她雙眼微眯,忽而她轉過頭吩咐道:「季將軍。」
季辭上前一步:「末將在。」
「勞煩你率左軍圍城。」
季辭深深看了她一眼,垂眸沉聲應是。大步往後,率領眾軍而去。周王走到她身邊皺眉:「左軍圍成又有何用,這城中猶如鐵牆一塊,根本無法破入。」
「那只是猶如。」莞看着這寫滿了血漬的城牆,眼中卻帶着回憶和一絲恍惚:「卻並非鐵板一塊。」話畢,她驀然甩袖往回,冷淡的眸中第一次露出灼灼之色,抬聲吩咐:「眾軍聽我號令準備反擊。」
安朵脊背挺直立於沙盤之處,一個個指令隨之不斷發出,而諸位將領皆是毫不猶豫聽令而去,她的命令鬆散而讓人莫不到底,甚至於如此戰術根本就不成型,但隨着一串串指令下發而出,這猶如鐵板一塊的城池卻猶如豆腐一樣露出自己的脆弱來。
周軍士氣大盛、殺意更重,就在此時城中反抗突地一停,詭異的安靜之中一抹灰色長袍出現在城樓之上,來人身姿筆挺如玉溫潤,眉眼間是與莞如出一轍的悲天憫人,但卻無一絲莞那從骨子中滲出的冷意。
他垂眸,看着城下的莞輕聲一嘆,突地出聲:「師妹,你當真要破城而入?」
簡簡單單幾個字便將下方無數演員的目光吸引走,有那麼一種人,只要他出現、不需要任何語言和動作,自身的魅力便足以吸引眾人目光,而碰巧卻又不湊巧的是,在她面前的就是這麼一個人。
心臟砰砰跳動的聲音越發急促,她壓下猶如藤蔓般蔓延而走的情緒,目光一凝猛地抬起頭,在看到城牆之上的人時,四目相對她像是被太陽灼燒一樣連忙低下頭,等反應過來之時她表情一僵掐着手心深吸口氣又在眨眼間恢復平靜,仰頭逼迫着自己露出劇本上所說的帶着點點驚慌的平靜表情:「師兄,許久不見你還是這般未曾變化。」
「你卻是變化極大。」封景虞眉眼須臾一抬,端的是清雅悠然。
「你們認識?」周王突地出聲。
莞視若無睹,抬頭看向城樓,向來平靜淺淡的面上露出一抹輕嘲來:「歲月流淌、星河划過。人心易變、豈不是平常之事,這還是師兄你當年告知於我。」
封景虞看着她,忽而長嘆,眼中的失望透過空氣差點將安朵淹溺,臉上的表情有些難以控制的出戲。
「但卻是未曾料到,你變化如此之大。我依稀記得你是最厭惡征戰殺伐。」說着他遙遙看向那延綿的數萬大軍,目光猛地一沉,看着莞的目光銳利得像是要戳進她心臟,讓下方的安朵呼吸一重幾乎在剎那間就被這種氣勢重重壓戲。
封景虞忽的袖袍一翻,遙遙指着那搖搖欲墜的城中:「而如今你卻帶着周軍毀你故土之地。」
城樓上方,安朵避開封景虞的目光猛的退後幾步,咬着唇像是承受不住般的搖搖欲墜。鄧禹上前一步快速將她扶住,安朵一把推開她,漂亮霧靄的眸子中壓抑着情緒泛濫,急急呼吸幾口氣顫聲喊道:「師兄。」
她狼狽逃出晉國,猶如乞丐一般低賤,生無朝夕,直到遇到師兄。是面前這人將自己帶入了師門,一絲一縷將一生所學教會與她,沒有面前這人便沒有此時的明,而那位亡國的莞公主恐怕早已悄無聲息的消失在歷史之中,而如今兩人卻在如此場合再見。
安朵眼中掙扎、痛苦、迷茫一一閃現,最後卻露出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