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哭了。」有氣無力卻威嚴仍在的聲音從紗帳里傳來,「來人,打開帳子。」
暗黃的紗帳被侍女小心的捲起,一張張曾經美艷絕倫的臉出現在景帝的眼前,然而它們此刻卻無一例外的寫滿了哀傷。
景帝靠在龍榻上,病染沉疴的身體僵直不動,晦暗憔悴的臉色令每一個在場的人都繃緊了心弦,緊張與肅穆的氣氛瀰漫在整個宣室殿的寢殿裏。
「栗姬……」低微的聲音響起,景帝抬起手手指顫抖着指向栗姬。
或許是因為早前與劉徹和竇太后說了太多話,景帝此時的精神已大不如前,劉徹跪在他榻前看着他無力的動作,神色哀傷悲慟。
栗姬抬起眼淚迷濛的雙眼,膝行驅前緊緊握住景帝的手,已經是淚流滿面:「陛下……」
景帝無力的回握着她的手,費力的對劉徹說:「徹兒,朕有遺命你須得遵從。」
「父皇」劉徹不想聽到「遺命」二字,可他既痛又憤的心告訴他曾經偉岸的父皇確實再也不能再保護支持他了,他不能讓父皇在最後的時刻心有不安。
劉徹的聲音微微顫抖:「喏,兒臣聽命。」
「朕去後,栗姬尊江都王太后賜住漢宮,供奉如故。」景帝說着疲憊又略有渾濁的雙眼轉向栗姬,勉強露出了笑容,「朕,一直都不會忘記初次見到你時,你的樣子。」
栗姬聞言短暫的閃神後忽然大哭,這個張揚跋扈為人不喜的女人此刻的哭聲卻情真意切淒涼悲慟,令人心生不忍。
景帝慢慢鬆開栗姬的手,目光轉向眼眶通紅面色如紙的薄皇后:「皇后,你這些年盡責無過,朕亦沒有鑄成大錯,想來也是欣慰,終可在地下見祖母皇太后了。」
「陛下,臣妾惶恐,臣妾……」薄皇后跪在榻前看着眼前這個自己跟隨了一輩子追逐了一輩子的男人,心中有千言萬語卻再難說出口,只能看着景帝低低垂淚。
景帝並不勸她,只是看向劉徹繼續道:「徹兒,你為薄氏子,太后之尊只可為薄氏,萬不能廢律法尊王氏,你切記。還有,朕之陽陵勿有罪婦,你為王氏盡心可另尋他處以備孝道。」
王娡再有過失也是劉徹親母,雖然劉徹因南宮和陳嬌之事與她心生嫌隙也始終免不了母子天性,景帝如是一番說法也是警告劉徹身為帝王不可任性妄為,他日新帝繼位要樹立威嚴必須尊律法循規矩。
劉徹是景帝一手教導出的太子,他自然明白景帝的意思,點頭承諾道:「兒臣記住了。」
景帝欣慰的點點頭閉上了眼睛,他終究沒有讓薄皇后再進一步,只對下面的寵姬安撫幾句便讓她們退了下去。
「讓衛綰和……眾位大臣都進來,朕,朕要書遺詔。」景帝明顯已是強弩之末,說話有氣無力卻硬撐着疲憊的身體堅持着。
「父皇,今日就到這裏吧,父皇還是保重龍體。」劉徹見景帝的臉色已近灰黃,實在不忍心讓他再見大臣。
「不,朕一定,一定要……來人,快去宣!」景帝胸口劇烈的起伏着擋開劉徹吃力的喊道,「快宣!」
一陣劇烈的咳嗽過後景帝終於緩過了氣,看着龍榻階陛後數十位伏身而跪的肱骨重臣吃力的說:「遺詔。」
史官司馬談立刻捧着竹簡長跪在龍榻前,手中拿着毛筆時刻等待着對景帝遺詔的記錄。
周文仁跪在司馬談前面距離景帝最近,他儒雅的面容此刻蒼白平靜,景帝說一句他就重複一句,司馬談就記錄一句。
景帝半躺,靠着劉徹的肩膀氣息微弱,斷斷續續的口吻令這個皇位的不二繼承人心如刀繳。畢竟是父親,畢竟是他最親近的男人,畢竟是教育他指點他的親生父親。
遺詔擬成後丞相衛綰按照景帝的意思讓劉徹跪於階下,在景帝面前恭敬的宣讀了一遍。
「好了,你們都退下。」景帝擺擺手,大臣們紛紛行禮緩緩的退了出去,連司馬談都離開了記錄的席位走了出去,屋中只剩下了劉徹和已經遠遠跪在入口處的周文仁。
「徹兒」景帝睜開眼睛,目光中已經卸去了身為帝王的冷漠和嚴肅,此時他的眼中滿是對愛子的憐愛,「朕有時候是不是太多疑了,讓你很為難。」
「父皇,沒有。」劉徹的聲音里夾雜着嗚咽和顫抖,但他強迫自己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