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了,京中溫度驟降,今日竟淅淅瀝瀝下起小雨。
濛濛細雨打在窗台上,小桃紅呵着氣,小心翼翼地上前關窗。
我坐在暖炕上,漫不經心地研究一盤棋。直到指尖凍得發僵,外頭傳來一聲「皇上駕到」,我這才施然收回手,縮入棉手捂子中。
他渾身帶着水氣,宮人趕忙侍候他解下貂皮大氅,拿來棉手捂子給他捂手,再遞上熱茶。我欲行禮,他伸手一攔,我這才邀他坐上暖炕。
他抿了口茶,低瞥炕几上的棋局:「皇后這是……」
「臣妾今日閒來無事,遂想把這棋局繼續下去。」我執起棋子邊擺局邊說:「皇上來得可巧,不若你我繼續?」
「好。」他輕輕頷首,執起棋子憑着記憶同我一起擺這棋譜。
小桃紅闔上屋門,與小海子一同在屋外守候。室中只有我倆,香几上的香爐燃着莘月所贈的暖香,香煙裊裊,寧神靜心。
不多時,那日紅楓林未完的棋局分毫不差地擺於眼前。我記得最後是輪到我下,於是我執起白子,托腮思忖起下一步來。
佑嘉皇帝雙眼盯着棋盤,忽而說起:「今日早朝過後,朕請來朝中幾位大臣於御書房商議關於戶部尚書李國澤貪污受賄的賬冊一事。」他像在自言自語,語氣平淡:「朕知悉此事,還要多得皇后為朕提供的幾名官員名冊中調查獲得,想必皇后對此事理應有幾分興致,故而朕特來見你。」
我低垂的眉心幾不可察地一動,並未說話。
「在皇后你所提供的幾人當中,朕調查了一名戶部官員,他名喚宋潤。此人履歷平平,在朝中並不突出,換作平時朕恐怕不會注意到他。出奇的是,那份賬冊卻正是自他宅邸內發現。」佑嘉皇帝雙目一凝,「皇后,你想讓朕查的,便是他吧?」
我的白子遲遲沒有落下,索性放回棋罐當中,抬眼與他對視。
佑嘉皇帝倒也不是在等我回答,而是繼續說:「這幾人的官職不高,在朝中並無大用,起初朕對這份名單並不上心,直到查出李國澤的事,方引起朕的注意。」
我微微莞爾:「然後呢?」
「朕今日與諸位卿家談及此事,始料之及的是佟卿家手中竟有同本另外一半的帳冊。不僅如此,他還主動提出親自調查此事。」
我反問:「哦?莫非他並不是皇上您心目中調查此事的最佳人選?」
「不。」佑嘉皇帝一瞬不瞬地注視着我:「在此之前,朕確實打算將此事交給他辦。」
「那豈不是正好?」我一笑而過,撫袖拾棋,落下一子。
佑嘉皇帝看着棋盤,不知是因我這落棋的位置還是我回他的話,眉心倏而一顫。我見他伸手拿棋子,還以為他想到了下一步的對策,孰料他也只是將棋子捏在心中,並不動作。
「皇后心思縝密,這一局朕看是要輸了。」
我回道:「怎會?眼下明明是雙贏的局面,皇上何以認為會輸?」
他嘴上說是輸了,眼底卻是一派雲淡風輕的平靜,只怕已經猜得七七八八。
論算計謀劃,我還不及他十分之一,他又哪裏會輸。
明明按照我字畫中的提示,查來查去也就那麼幾個小官,他不負期許從中查到宋潤頭上,得到了那半份賬冊,只要專心致致對付戶部尚書李大人,又怎會被我坑着?
他若不是本身就疑神疑鬼,又怎麼憑我三言兩語就把心思歪到二哥頭上?
正因為有我的介入,他才會疑心事有蹊蹺,故意拿這事當眾試探二哥。恐怕在他眼裏,二哥正是與戶部尚書貪污一案有關,指不定還是暗中勾結的同謀份子。可二哥卻是在此事中門兒從沒這麼清過的無辜之輩,他手持另一半帳冊,若不主動請纓擔下這個擔子,等哪一天查到他頭上來,可就百口莫辯,跳進黃河水洗也不清了。
二哥迫不得己,必定會主動提及擔起調查之事。想必皇帝看到二哥亮出手中的另一半賬冊,也將明白自己是着了皇后我的道了吧。
只是,難道他敢說,不是正中下懷?
其實這麼一來好歹我是明白了一點,至少他目前還沒有置二哥於死地的打算。因為他剛說,他確實打算將全權調查戶部尚書貪污之事交給二哥。
雖然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