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的時候,寧惟愷去了趟台灣。
平心而論,他很喜歡這個地方。溫暖、濕潤、繁榮,又混亂。這種混亂是精神層面上的,藏在自負和繁榮的外表下。而這樣一個地方,往往有無限商機和可能,是造就神話的地方。
不過,這一趟他來,就不像之前那麼輕鬆和篤定了。
新寶瑞在台灣也有分公司。他一下飛機,就有當地幹部駕車來迎接。三輛黑色本田cr-v在機場高速上流暢奔跑,低調而醒目。
助手原浚向他匯報:「華南區銷售總監已經去找過汪泰識兩次了。」
「還是避而不見?」寧惟愷挑了挑眉。他們說的汪泰識,正是明德面料的總經理、曾是大學教授的古怪老頭兒。
原浚的臉色稍稍有些僵:「第一次避而不見;第二次把我們的人罵了出來。而且這事還傳開了。」
寧惟愷微蹙了下眉頭,沒什麼情緒地說:「幹得漂亮。現在全行業都知道我們想在愛達背後捅一刀了。而且還沒成功。」
原浚頗覺尷尬,沒接口,同時在心裏同情了一下那位把這件事辦砸的總監。
寧惟愷也有點頭疼。這些年,新寶瑞一直在做大做強。但寧惟愷也慢慢發現一個事實,他對公司到底有哪些可用之才,其實沒有以前那麼了解了。
而以前跟着他的,那些出類拔萃、為新寶瑞創造了一個又一個奇蹟的業務經理們,現在大多跟他一樣,步步高升,走向高層管理崗位。
屁股決定腦袋,人坐在不同位置,考慮事情的角度和方式就會不同。譬如他還是個銷售經理時,大概會排除萬難、無所不用其極,甚至不要臉也不要良心,替寧惟愷把項目拿下來。但當他成了高層領導,那就不同了。他想的更多的是:我要什麼、我應該往什麼方向走,然後吩咐下屬去辦到。至於其中的艱難困苦,那不是我身為高層要考慮的。
而新任的一批業務經理和骨幹,因為缺乏曾經困難的市場磨礪,也未經歷過新寶瑞前些年高速成長、站上行業頂端的過程,所以他們的能力經驗,勢必比不上老一代。這是大環境決定的,與他們本人的資質無關。就譬如說去年的明盛項目,新寶瑞為了維持自己在其他國企項目中的價格平衡,寧願放棄這個項目。這樣的確財大氣粗,但對業務經理們來說,對一個業務目標的取捨,太輕易。
……
現下,在明德這件事上的出師不利,就讓寧惟愷越發下定決心——必須對公司的人才隊伍進行全面盤點。這是新寶瑞將來能繼續增長的核心力量,也是他用以抵抗祝氏家族的資本。
大主意一定,眼前的難關,對寧惟愷來說,並不是什麼絕境。他略微思考了一會兒,就下達了指令:「叫兩個人過來。」他點了人名。原浚有些驚訝,因為這兩人曾是寧惟愷剛進新寶瑞時,擔任銷售部經理時的舊部下。都是些在行業里曾經赫赫有名的厲害角色。但現在都是分公司的一把手,封疆大吏。
「老闆,現在時間比較急,他們又都管着幾百號人的分公司……」
這次,寧惟愷沒有像平時那樣語氣輕~佻、言笑晏晏,而是淡淡看他一眼說:「告訴他們——十天內,我要見到汪泰識。」
——
轉眼就進入了五月。
這個時間來深圳,已經不是什麼好的選擇。偌大的城市,整日炎熱無風。人稍稍在室外一動,就是一身的汗,粘濕難耐。偶爾還有雷暴天氣,瓢潑大雨,看着嚇人。
但林淺不能不來深圳。因為這是為期兩個多月的全國市場巡查的最後一站。
臨近中午,林淺和幾個同事,跟深圳分公司的同事們開完了會。草草扒了頓快餐,就又乘車前往市區的幾家門店。
烈日炎炎,曬得她的眼都有些睜不開。因為連日操勞,她的臉已經瘦了一圈,兩個黑眼袋久久不褪,顯得眼睛特別的大,看起來就像只被虐待過的苗條熊貓。
同事拿她打趣,說她是拼命西施。慢慢地這外號居然傳開了,幾乎全國分公司,都知道總部有個拼命西施,能幹又漂亮,人緣兒又好,在各地分公司輾轉指導、叱咤風雲。
……
人潮湧動的門店外,深圳分公司的一位副總,陪着林淺等人隔着十幾步駐足觀望。那副總欣慰又自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