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西臨沒料到蔡敬居然肯主動提自己的鐵窗歲月,愣了一下。
對面老成抓耳撓腮地開口說:「那什麼……我召集的,我考慮不周,我沒想到……老蔡也是給我面子……」
因為蔡敬舉目無親,進去之前,身邊只有這一群同學,勉強算是與他有些瓜葛,老成沒考慮到他沒法融入時下匆忙而洶湧的主流,這會才開始後悔。
徐西臨抬頭看了他一眼,結果不但看見了老成,還看見了他旁邊的竇尋。
徐西臨多看他一眼就得在心裏耿耿於懷半天。竇尋對於他來說,好像一次特別重要、但偏偏發揮不佳的考試,他知道自己考成個什麼熊樣,恨不能重生到考試當天重新來過,而眼下成績已出,七大姑八大姨都在催他查分,唯有他藏着准考證,死乞白賴地自欺欺人。
竇尋盼了半天盼到他一眼,結果跟蜻蜓點水似的,飛快地滑開了,頓時有點胸悶。
包間的沙發很矮,竇尋的大長腿支楞八叉地橫出來,他似有意似無意地往前伸了伸,腳尖輕輕地碰到了徐西臨的鞋。
徐西臨食不甘味地啃着蔡敬給的蘋果,愣是沒敢縮腳躲,感覺全身上下的神經元整體移位,紛紛擠在了腳丫子的末梢神經之下,寒冬臘月天,他汗毛倒豎地出了一身熱汗。
「出息呢?」徐西臨捫心自問。
他暗自鄙視了自己一番,決定主動一點,於是繞着圈子從蔡敬下手:「有什麼打算?要不要去我那裏先找個活幹着?」
蔡敬:「算了,我還是再適應一陣吧,去姥爺店裏幫幫忙。」
徐西臨用餘光掃着竇尋,嘴裏轉向老成:「跟他能有什麼前途?老成,你這兩年越混越回去,別人是攢一大堆學歷,你倒好,攢了一堆倒閉的小店。」
老成頭晃尾巴搖地笑,同時沒有辜負徐西臨的期望,自然而然地接過話題:「要學歷找竇大仙——大仙你回來還走嗎?」
徐西臨在心裏給老成點了三十二個贊,跟着大部隊把目光投入竇尋身上。
竇尋沒有遇上徐西臨之前,是走是留都無所謂,看工作機會,遇上徐西臨以後,八百個計劃也灰飛煙滅了,他這會是走是留全看某人——某人卻只顧着四處逢源,半天才施捨給他一個眼。
竇尋十分憋悶,面無表情地說:「不一定。」
徐西臨心尖都被他這冷冷的「不一定」吊起來了,很想讓老成再多替自己打聽幾句,同時被包間的暖氣熱得不行,把外套脫了。
老成沒能領會精神,看見徐西臨肩頭開線的毛衣,頓時轉移了注意力:「看咱們徐總這艱苦樸素的延安精神,開線了還穿,你裏面是不是還穿了件打補丁的秋衣?」
徐西臨隨口說:「我兒子撓的。」
他話音沒落,竇尋倏地把腳收回去了,換了個近乎正襟危坐的姿勢,臉頰陡然繃緊了。
他一撤,徐西臨就覺得壓在自己身上的半座大山沒了,他不自在地動了一下腿,發現腿麻了。
但是很快,壓力是沒了,徐西臨開始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地忐忑起來,下意識地想解釋一句,但這話怎麼說?
怎麼說都顯得很刻意。
他表面上平靜無波,其實越發坐立不安……拉皮條兩邊忽悠的時候都沒這麼緊張過。
幸好蔡敬小天使解救了他,蔡敬詫異地問:「你都有孩子了?男孩女孩?」
徐西臨忙熱淚盈眶地順着台階下來:「公的!」
說完,他好像唯恐別人不知道「他兒子」不是人一樣,拿出手機給蔡敬看灰鸚鵡的照片,同時偷偷瞄了竇尋一眼,不料跟竇尋的目光撞了個正着。
竇尋坐姿筆直,微微前傾一點,也是筆直地前傾。
他心情經過了一番大起大落,腎上腺素還沒退下去,趁着炸起的頭皮還沒平復,鼓足勇氣對徐西臨開了口:「有十幾歲了吧,給我看看,現在什麼樣了?」
徐西臨把手機遞過去,不知竇尋是不是有意的,指尖不輕不重地跟他碰了一下,徐西臨覺得方才在腳上非法集會的神經元細胞集體搬着板凳站起來,烏泱烏泱趕赴他的指尖集合,合力把一點風吹草動加持成了天打雷劈。
徐西臨偷偷捻了捻自己發麻指尖,湊在嘴邊乾咳了一聲。
「這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