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大小的翡翠酒盞放至鋪紅緞的托盤中,張口正要說什麼,身形卻忽然一顫,右手緊緊拽着胸前衣襟,筆墨雕琢般的俊眉擰在一起,隨着一聲悶哼,嘴角竟是有血溢出來。
在旁伺候杯盞的宮婢一聲驚呼,嚇的將托盤和翡翠杯都碰在了地上,隨着幾聲脆響,整個旖瀾廳都亂了起來。
王淑妃臉色煞白,早顧不上何禮儀,連聲傳喚醫官。李奕身子搖晃,已是無法站穩,眼見就要摔在地上,二皇子李徵和五皇子李晟即時起身相扶。
聖主的表情先是震驚,回過神後顯出極大憤怒,曲掌重重拍向案幾,目光冷冷地看着一眾賓客,而後主動扶起王淑妃朝李奕走去。
李奕的眼神已越來越渙散,模模糊糊地瞧着越走越近的聖主,極虛弱地張口喚了聲「阿爺」,便徹底暈將了過去。
聖主揮手令二皇子和五皇子退至一旁,命內侍和宮婢將李奕送入內殿。王淑妃淚水不斷滑過臉龐,雖極擔心,卻未大聲喧鬧和哭喊,更未在聖主面前求給她母子一個公道,只是軟軟拜倒,請求先行離開旖瀾廳,前往內殿陪伴,得了聖主准允後,王淑妃未做停留,徑直離開。
謝琳娘亦是滿心擔憂,先才李奕中毒暈倒時,謝琳娘便猛地起身想衝上前去,此舉將溫榮嚇了一跳,忙拉着謝琳娘低聲安慰,叮囑琳娘小心肚子裏的孩子。
琳娘朝溫榮搖了搖頭,未與溫榮多說什麼,任由宮婢將她扶進內殿,隨王淑妃一道守在李奕床榻旁。
溫榮垂首沉默不語,她擔心謝琳娘誤會了什麼,先才她分明交代了桐禮,不知是否中間出了差錯還是有其他緣故,現下還是祈禱三皇子平安無事吧。
端陽宮宴自是無法再行進下去,可沒有聖主吩咐,旖瀾廳里無人敢擅自離開,眾人大氣不敢出,旖瀾廳里一片死寂。
太醫署里醫術最精湛的幾名醫官都被帶到了興慶宮內殿,醫官用針灸穩住了李奕性命,再準備用藥催出體內餘毒。
聖主親自到內殿陪了會李奕,又安慰了王淑妃和謝琳娘幾句後回到了旖瀾廳。
李奕暫無性命之憂的消息傳到旖瀾廳,許多人鬆了一口氣,亦有少許人頗覺失落,廳里終於有了些許聲響。
聖主自高背黑檀坐塌上直起身,滿眼冷意地看着下首的太子和二皇子,整整一盞茶的工夫,聖主一言未發。
才恢復些生氣的旖瀾廳再度陷入極度的壓抑緊張中,眾人漫說喧譁議論,便連呼吸聲都壓到了最輕微。
睿宗帝拳頭收緊,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終於開口顫聲呵斥道,「反了,反了,竟然有人如此膽大,敢在某的眼皮底下下毒,今日之事某必將徹查。」
就聽『砰』的一聲,睿宗帝一拳砸在雕盤龍石紋的紫檀案几上,茶碗與茶蓋被震得哐啷作響。
羽林軍照睿宗帝吩咐,將興慶宮團團圍住,除了防止有人進出,亦是要將下毒之事封鎖在興慶宮內,確保除了參加宮宴的貴人和重臣,再無更多的人知曉興慶宮裏發生的事情。
溫榮默默地坐在下席,垂首抿唇,如此封鎖消息看似家醜不可外揚,實際卻是因為聖主尚有顧慮,哪怕床榻上中毒昏迷不醒的是他的另一個兒子。
溫榮略微抬頭,小心地看向太子等人的方向,太子神情漠然,眼神中偶爾閃過幾絲輕蔑和幸災樂禍,二皇子則十分淡然,看不出悲喜,而晟郎明顯十分擔心,蹙緊的眉頭令溫榮頗為心疼。
感覺到溫榮的目光,李晟轉頭朝溫榮點了點頭。
約莫小半個時辰,有大理寺卿和醫官至旖瀾廳求見聖主。
原來那毒是下在梨花酒里的,但梨花酒是三皇子李奕從臨江王府帶入宮中,如此細算來,要麼是在臨江王府內,要麼是在酒罈送入興慶宮或端入旖瀾廳的途中被下了毒。
內侍傳了尚食局的人問話,確認由皇子帶入宮內的酒品,都有尚食局的官員試食,絕無不妥。
至旖瀾廳傳話的醫官揖手恭敬地說道,「啟稟聖主,下在三皇子酒里的是西域蝥毒,十分兇險,所幸聖主福澤天下,三皇子又吉人天相,蝥毒未及侵入五臟六腑,便有削弱之勢。」
醫官此言一出,旖瀾廳內眾人極小聲地議論起來,丹陽更是驚訝,靠近溫榮低聲道,「榮娘,聽聞西域蝥毒極其兇險,少量便可奪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