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光寺落成之禮特意挑選在了七月十五佛歡喜日,黎國公府里卯時不到便已處處掌燈,闔府上下都忙將起來。
綠佩正準備伺候溫榮梳洗更衣,突然一聲驚呼,外屋伺候的文杏、惠香等婢子皆聽見了聲響,面面相覷不知發生了何事,又不敢上前探看。
碧荷端着水急忙走進屋,「一大清早就咋咋呼呼的,驚了娘子該如何是好。」
才說罷就看到散亂在書案上的衫裙,登時也愣住了,昨日夫人送來的藕絲長衫束胸大牡丹裙,不知何時落到了娘子平日寫書作畫的案台上。
書案上正攤晾着娘子昨晚才畫了一半的百花爭春圖,碧荷拿起衫裙,衫裙上沾了紅紅綠綠、已被風乾了的顏料。
「我記得昨夜將窗都關好了的。」綠佩急得要哭了。
碧荷知曉這身衫裙不能再穿,轉身見娘子眼裏閃劃而過的毫不在意,心裏一松,笑問道,「娘子打算換了哪一套。」
「那套蓮青色半臂襦裳,」溫榮起身安慰綠佩,「是我昨日嫌悶,將窗打開了,不怪你的。」
綠佩看着糊做一團的百花圖,歉疚地說道,「娘子的畫也叫毀了。」
溫榮有幾分不好意思,書案上壓根就沒有什麼百花爭春,不過是她潑的幾團顏色而已。
……
溫榮到內堂見三娘子溫菡身着海棠圓領輕紗半臂襦裳,下配條新染石榴裙,梳了雙向白合髻,簪八寶如意對花釵,頗為驚訝,直到瞧見溫菡娘那副不甘平庸的嵌寶滴珠綴綠玉牡丹金耳鐺,才暗暗笑道,難為溫菡娘能忍讓至此了。
而溫榮是一襲蓮青色半臂短襦,着單絲碧羅籠裙,籠裙上蹙金繡數隻忍冬花,髮髻上只簪花鳥紋白玉梳,溫老夫人見了面露不悅,轉向林氏問道,「不是叮囑過你要為四丫頭新做一套衫裙麼,今日如何穿得這般素淨,德光寺落成禮上請了許多皇親貴戚,若是陪着我一起,好賴都是不打緊的,可今日四丫頭是陪了大嫂子去,如此不是叫人指着我們國公府笑話看?四丫頭年輕不懂事便算了,你這當阿娘的也如此不曉事。」
林氏先見到溫榮時已是滿眼疑惑,這會又被溫老夫人訓斥了是更加委屈,自己昨日明明令婢子送去了盛京時興的束胸長裙衫,且也交代了綠佩,可為何榮娘沒有穿?雖不解,但又擔心自己照實說了,老夫人會去責怪榮娘,若是這般,她寧願自己扛下。
溫榮惶恐地拜倒回道,「昨日阿娘確實送了一套衫裙給榮娘做落成禮之用,只怪兒不小心了,夜裏貪涼,趁婢子不注意時將窗打開,不曾想昨夜颳起夜風,將衫裙吹落在了兒新畫的百花爭春圖上,還請老祖母責罰榮娘,莫要怪阿娘了。」
溫菡心裏早樂開了花,想溫榮不過是團爛泥,祖母、三嬸再怎麼捧她都是扶不上牆的,再好的衫裙給她也是糟蹋。溫菡又瞧了瞧溫榮那素淨的臉龐,不但未粘貼花鈿,連粉黛亦未施,遂撇撇嘴,怕是老祖母打錯算盤了,如此俗氣的小娘,有誰會看得上。
「罷了罷了」,溫老夫人嘆氣道,溫榮道歉的誠懇,且溫榮今日是隨那老東西一起,故再不滿也不能發作,只是見溫榮的百合髻上只有白玉梳,實在是少了幾分貴氣,遂說道,「將那隻貓睛石赤金花簪拿於榮娘簪上。」
溫老夫人拉着溫榮的手又細細的交代了許多,叮囑千萬不能給伯祖母添麻煩,若是有什麼事,第一時間過來與自己說了才是。
很是一副關心孫輩的用心祖母形象,溫榮認真地點頭並一一應下。
……
遺風苑的馬車已在國公府門前等候,統共不過兩輛馬車,一輛謝氏乘坐的黑楠木掛帷幔大輪馬車,一輛供啞婆婆等婢子乘坐的輕便四輪馬車。
相較遺風苑的簡單,黎國公府是浩浩蕩蕩的數量車馬隊,光跟車隨行伺候的僕從便有數十人。
溫榮與溫老夫人、方氏、董氏、阿娘一一作別,才帶了綠佩、碧荷匆忙去了伯祖母那。
啞婆婆見到溫榮,忙擺上腳凳,撩起帷幔簾,扶着溫榮上了馬車,伯祖母伸出手,滿是笑意地牽過溫榮。
馬車搖搖晃晃碌碌前行,溫榮靠在伯祖母身上撒嬌道,「伯祖母,那日你給我的百朝露,都叫阿爺給吃了。」
那語氣倒似阿爺與溫榮搶食了似得。
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