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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羨眸子一轉,一雙劍眉微挑,半笑不笑道:「總聽長輩們說,上了年紀,這身子骨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了,聽你說夏姨娘的病,我對這話有些感觸了。六妹妹去瞧過沒有?」
說的是家常閒話,可落在楚維琳耳朵里,卻全然不是這麼一回事,李羨這句話,就差明晃晃把章老太太控制了夏姨娘的病給攤到枱面上來說了。
「我沒有去瞧過,」楚維琳沉着道,「病去如抽絲,又是臘月里,李二爺也說了,夏姨娘到底不年輕了,養病總是艱難些。想我祖母上個月染了風寒,反反覆覆也休養了一個多月。祖母雖在病中,卻也掛念晚輩們的身子,不許我們到跟前伺疾,就怕過了病氣,我們只能每日到頤順堂的院子裏問個安,不能進屋裏。那段日子的確是擔心,但怎能違背了祖母的一番慈愛之心?好在祖母這幾日好多了,想來夏姨娘將養些時日也會好起來的。」
隨着楚維琳的一席話,李羨面上的笑容越來越淺,他的試探簡單明了,楚維琳的回答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
他曾聽楚維琛說過楚維琳彆扭、嘴拙,原以為從她這兒能輕易抓到些蛛絲馬跡,誰知是半點不漏口風,反倒是把他的問題輕巧擋了回來。
李羨不怕刀來劍往,卻最恨嘴上功夫,一拳打在棉花上,無處泄勁。
遠遠的,他聽見一串腳步聲朝這兒過來,李羨原本還要再問上幾句,此刻再無時間供他周旋,可心裏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忿忿道:「六姑娘巧言,什麼事都能說周全了,也是一樣本事,不知要替誰守了內院,護獨自太平?」
冬葵愕然,臉頰漲得通紅,張了張嘴,無奈是一個丫鬟,說不得親家公子。
楚維琳亦沒料到李羨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話里話外全是說她「口多言」。
不過,她今日是楚家的姑娘,明日也不會是他李家女眷,輪得到李羨來指責她的品行言語?再者,這指責也全因他的小肚雞腸。
「原還不覺得,」楚維琳不怒反笑,「今日見李二爺亦學閨閣婦人之態,作長舌之舉,才知嘴巧當真是樣本事。」
寶蓮沒忍住,撲哧笑出了聲,被楚維琳橫了一眼,趕緊板了臉。
楚維琳轉身欲走,李羨被她說得面紅耳赤,氣急了推捼過來,冬葵擋了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楚維琳驚愕,還未再言,一個鵝黃身影衝到了跟前。
「你做什麼?還有沒有規矩了?」楚維琛走得急,氣息有些喘,卻是對着楚維琳吼的。
楚維琳撇了楚維琛一眼,往院子裏一看,李氏、李大太太與李家四姑娘一道過來,後頭跟着一眾丫鬟婆子。
冬葵摔得結實,虧得臘月裏衣服厚實,倒也不痛,趁着寶蓮拉她起來的工夫,她捏了捏寶蓮的手心。
寶蓮會意,見楚維琛不注意她,拔腿就跑。
這兒離頤順堂不遠,李氏雖有娘家人在側,但她未必有膽量為難楚維琳,冬葵怕的是脾氣上來根本不講道理的楚維琛,萬一楚維琳吃了虧,她可不好交代了。
楚維琳不理楚維琛,越過後朝李氏一行人問了安。
李氏遠遠只瞧見冬葵摔了,正思忖着為何她會跟着楚維琳,哪知身邊的女兒一溜煙就衝出去了,丫鬟婆子們都沒攔住。
乾笑了兩聲,李氏虛扶了楚維琳,語氣關切,道:「維琳,冬葵沒帶到你吧?讓伯娘看看。」
楚維琳搖了搖頭,道:「剛剛遇見了李二爺,才知道伯娘的娘家人過府了。伯娘這是要去頤順堂?」
「是啊,我嫂嫂去給老太太請安。」
「卻是不巧了,」楚維琳抿了抿唇,略有些惋惜,「我從頤順堂里出來的,祖母剛歇午覺,睡前讓我過來折些臘梅插瓶。」
李氏壓根兒不信,楚維琛輕哼了聲:「這個時辰才歇午覺?平日這時候都該起身了。」
「五姐姐這話就不對了,祖母什麼時候睡,什麼時候起,輪得到我們晚輩置喙?」楚維琳嘟着嘴,指了指頤順堂方向,「你要不信我,自個兒過去頤順堂,反正祖母睡到何時你就在院子裏站到何時好了。」
楚維琛被堵了話,眼睛幾乎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