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東京金祥殿書房內向窗外看,恰好能看到天空上成團成片的烏雲,仿佛化作各種各樣的意象,在風起雲湧。零點看書www.yibigЕ.com
郭紹收回眺望的目光,把手裏的邊關急報放下,又把毛筆擱在硯台上。放下筆,他起身取了一把強弓,鼓足勁隨手試了試弓弦的力道。
同室內正在幫他處理奏章的左攸和黃炳廉不約而同地側目。郭紹鐵青着臉,卻是一言不發,只是無意識地拉動着弓弦,手背上的筋在使勁的時候,一股股地繃起來。
「砰、砰……」在弓弦被拉開又被放開的節奏下,它發出單調枯燥又充滿了戾氣的聲音。
左攸開口道:「陛下,臣以為遼國正值內部紛亂之時,難以聚攏各地大軍主動進取,此番入寇應是幽州遼軍所為。河北有許多堅城藩鎮,光憑幽州遼軍難有什麼大作為;他們多半只是南下劫掠一番,或給大周內部居心叵測者搖旗鼓舞。」
黃炳廉也道:「若等陛下調集大軍北上,時日蹉跎,遼人已掠獲頗豐,北遁幽州。朝廷既無北伐準備,便拿他們無計可施。」
「我知道。」郭紹應了一聲。
遼軍此時無法對郭紹的王朝造成實質威脅,這只是一次邊關襲擾。但郭紹至今無法做到完全的理智和冷漠,他心裏還是有一股直觀的憤怒,血液在奔涌,難以遏制!
也許過陣子各州縣會上報一份人口損失的大概數字,對於整個國家來說是無關緊要的損失數字……但郭紹是從底層和戰場上親身經歷過來,明白這些冷冰冰的數字底下,掩蓋着多少黑暗和犯罪!那些人哪去了、是怎麼死的?
現在郭紹認為自己是天子、整個國家的君父,於是毫無理由地就產生了一種責任感,他認為自己要為治下的每一個子民負責……可是子民億兆,一個人如何顧得過來?
也許這就是人的悲劇,心太大、野心太大,但本身不見得比普通人強大多少。所以憤怒一直困擾着郭紹,他沒法讓自己平靜下來。
「總有一天,要讓挑釁大周的人全部還回來!」郭紹啪地一聲把弓扔在御案上。心道:這個世界沒有任何東西制約我,今後我會不擇方法,打敗仇寇!
可是,眼下還是要回歸理性……就像漢高祖劉邦都被圍過、逃得飛快;郭紹救史彥超的忻口鎮,曾經便是劉邦逃回來的地方。不切實地行動,只會讓自己更虛弱,更容易陷入無益的惱羞成怒中。
郭紹走進後屋,那裏掛着很多地圖,便找地圖看方位。
他的情緒還未平息,一股火在身體裏亂竄,腦子裏有點混亂。
火氣主要不是因為被人打了,而是被打了一通還毫無辦法;他剛登基,不可能馬上與遼國全面開戰……會產生一種無力感和惱羞感,好像被人扇了一巴掌,卻沒法扇回去、因為對方太高夠不着臉。
遊牧民|族長期困擾中原王朝就是這種不對稱的戰爭模式,農耕國家被迫消耗數倍的資源防禦。而且在這個時代,資源和國力轉化為武力的效率太低,很多實力無法利用;哪怕統一了整個天下的割據政權,比遼國富裕幾倍,中原王朝還是不一定能打過遼國……很多王朝利用這種資源在國防上的策略,是送錢送女人議和,藉此維持一段時間的和平;也是無奈之舉,因為打仗花得更多。
郭紹把目光放在了河北相州,那裏有龍捷軍左廂張光翰部,步騎兩萬精銳。如果從東京調兵北上,等到了邊關黃花菜都涼了;從相州調兵,起碼能儘快迫使遼軍撤退……這也是一種必要的反應,顯示一種態度,否則邊疆會認為朝廷毫不作為。
但他又不禁向左看了一下,潞州。
傳聖旨的使者已經派出去了,不知何時能傳回消息。
……
「遼軍只是虛張聲勢。」
河東潞州府內,李筠回顧左右道。旁邊只有兩個人,一個是他的兒子李守節,另一個是前陣子幫他拿烏龜殼占卜的幕僚仲離。李筠不願意在旁人面前暴露自己的內心想法,哪怕是一些親信,不過兒子又不同……這個幕僚仲離,李筠認為他早就看透自己的思量了,掩蓋也沒用。仲離本在太行山上隱居,李筠親自去把他請回來的,雖然此人有沽名釣譽之嫌,卻着實有些智慧。
李筠冷笑道:「蕭思溫打的好算盤,他那點人
第五百零三章弓弦的振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