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已結冰,仿佛一條玉帶落在群山之間。零點看書www.yibigЕ.com (w )
郭紹站在黃河邊,眺望着周圍的山勢。人說此地山高路遠,那是和中原的平原比;在郭紹看來,比起他曾經到過的蜀道山勢,卻沒那麼險惡。
入蜀道路的山又高又陡,有的路還必須修棧道才能通過。西北這邊倒沒那麼誇張,山很大,但山坡比起蜀地來比較平緩,人馬通過不算艱難,沿路經過有村落人煙的地方,還能看到山坡上有梯田。
只是溝壑縱橫、山勢連綿,視線極不開闊,在路上向四面看都被山擋着。這種地形很容易掩藏住人馬,不能及時發現。幸好現在還在大許轄區內,尚無太太風險。
冬季的大地一片凋零荒蕪,滿眼黃土,空氣十分乾冷。幸好今日天氣比較好,天空泛藍,能見着太陽,便為這景象增添了鮮艷的顏色。
軍營里隱隱傳來一句:「來一曲秦風。」
話音剛落,角聲先響,仿佛序曲,接着軍樂師便找到了切入點,橫吹與鼓也陸續響起,曲子節奏緩慢,厚重有力,蒼勁有力的音樂立刻讓氣氛都為之不同。
樂工先唱,後來圍觀的士卒也跟着唱起來,「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四下里挖溝的、砍木頭的、搭帳篷的士卒紛紛側耳,望着鼓吹響起的營地。
郭紹聽罷,不經意間竟被感動了一下。眼前荒蕪落後的土地,讓他仿佛看到了上古之時,黃帝炎帝的軍隊拿着簡陋的棍棒石斧,在蠻荒之間斬荊披棘,開疆闢土,祖先的血淌遍了九州,方有這廣袤國土。
而現在,他有了精良的盔甲,精鍛的武器,甚至有做工細緻的火炮火器,沒有理由退縮!
郭紹聽了一會兒,樂工又換漢樂府的曲子,他便回到了中軍帳篷。
帳篷里外還在修炕,為夜晚保暖做準備;白天還好,一到晚上若是露宿能凍死人。李谷的後勤做得不錯,他早早就下令延、隰、石等州官吏,準備了燃料,徵召民夫送往軍中供大軍所需,主要是石炭(煤),也有木炭。
親兵正在帳篷里搭灶,他們在皇帝跟前幹活很用心,一個士卒正拿着鏨子「叮叮噹噹」在修整一塊石頭,似乎是嫌不夠平整。
所有的將士和在東京時的裝扮都不同,主要是身上掛着很多麻布袋和雜物。一般的士卒身上都會有火石、小刀、糧袋等物,戰兵還有不少與兵器相關的東西,比如掛在帶子上定裝火藥的小竹筒以及夾鉗鉛丸的鐵模。每隊人馬還會在驢車和騾馬上攜帶柴刀、錘子等各種工具……行軍打仗,戰陣上的時間很少,大部分時候便是風餐露宿的旅途生活。
中軍大帳還沒收拾好,諸文武也沒來,他們正在部署和巡視各營駐紮的事宜。郭紹在亂糟糟的大帳里,叫人把紙筆拿出來,趁此空閒時候寫信。給金盞和二妹她們的信,每封信都要持續很多天,斷斷續續才寫完。
現在終於可以理所當然地給金盞寫私人信件了。
郭紹在嘈雜的帳篷里,先描述了一番沿途見聞和感受,這地方比較荒,有段路一整天都沒見着人煙。但是郭紹發現很多人在一起走這種路時,人們並不憂慮,而且會更加相互依賴抱團。皇帝親征途中,與將士朝夕相處,能建立更大的信任。
他叫金盞等人不必太過擔心,大軍行至無定河與黃河交匯的邊境地區時,會在那裏構築一座堡壘,憑藉堡壘可為屏障。
郭紹又寫了一句,我很想念……「你」字沒寫出來,他琢磨着太露骨,便寫在東京金盞悉心照料的日子。
這時武將和文官們陸續進大帳來了,郭紹擱下毛筆,叫他們找地方入座。眾人便圍着石頭砌的灶坐下。
親兵在灶上放了一口鐵鍋,取下糧袋往裏面倒粟米,又拿出奶酪、小鹹魚干、醃菜一股腦兒放進去,如此連作料也不用了,就這麼煮一鍋粥。麥餅則放在灶邊烘熱。
連郭紹也吃這玩意,從上到下的吃食沒多少區別。禁軍的軍法,禁止行軍途中無故飲酒,一般禁軍武將都不酗酒。
沒有了皇宮大殿上的貴氣華麗,沒有了豪奢的儀仗和排場。皇朝最有權力的大臣就圍坐在這麼一個土灶邊,圍着大許的皇帝。但此時君臣之間反倒顯得親近了不少。
第七百七十一章與子同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