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西北的秦州城行館中仍舊歌舞昇平,趙季札興致盎然。
趙季札被蜀國皇帝任命為監軍使,到秦鳳來巡視軍情。幾天前剛巡視過鳳州,這才到秦州不久,地方上的節度使、刺史無不好生款待,這讓趙季札有點飄飄然了。
不過地方將領們雖然好吃好喝很客氣,卻是些悶木頭,什麼好玩的安排都沒有。幸好趙季札自帶了小妾和歌妓,不然在這西北荒涼之地,不得把人給活活悶死?
十幾個歌妓在中間載歌載舞,趙季札睡意全無,興致很好。旁邊的美艷小妾用玉手輕輕撥開一枚枇杷,送到趙季札的嘴邊,趙季札張嘴連同小妾的手指也一起輕輕咬住。小妾輕輕揮起粉拳打在他的肩膀上,嬌嗔道:「阿郎吃個枇杷也不老實!」
趙季札「嚯嚯」笑起來。
不料就在這時,一個戴着幞頭的中年人急沖沖地走了進來,招呼都不打。趙季札眉頭一皺。
中年文士徑直走到趙季札跟前,沉聲說道:「周軍連拔我八個軍寨,兵臨威武城下。」
「啥?啥八個軍寨!」趙季札騰地坐直了身體,「威武城在哪?」
文士道:「鳳州北面,陳倉道上。」
趙季札大急:「我們就是從鳳州過來的,鳳州沒了,我們如何回去?」
文士道:「威武節度使王環正調援兵疾馳威武增援。一時半會可能沒事。」
趙季札站了起來:「啥時候的事?」
「三天前。」
趙季札更急,說道:「快去叫韓繼勛開城門,咱們連夜就走!」
一旁的小妾聽得他們說話,趕緊拽住趙季札的袍服,緊跟其後。戲子們的歌舞也停了,慌慌張張地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說:「阿郎,我們今晚要趕路麼?」
趙季札大怒:「是老子要趕路……拽着我作甚,你會騎馬嗎?帶着你們老子如何走得快?」
小妾頓時大哭,戲子們哭鬧成一片。趙季札也心煩,娘|的回去了又要花錢買,北上什麼沒撈着,損失了這麼多可人的小娘們。不過性命要緊,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當夜趙季札不顧秦州將領官吏的勸阻,執意要他們派兵護送,連夜逃離秦州。駐守秦州的雄武節度使韓繼勛急忙問他:「秦州是否要調兵增援策應?」
趙季札道:「你問我,我問誰?」
韓繼勛道:「王丞相還在山南西道,正好您是皇上任命的監軍使。秦鳳諸州無人統協,趙公臨機可號令二鎮,分調兵馬應急。」
趙季札道:「我不知道!」
……
威武城北周軍營地,太陽已經下山,點點火光連成一片,與漫天的繁星相互映襯。後面還有一長串火龍,如同一條閃亮的銀河。
漸漸黯淡的光線沒有讓營地安寧,往來的成隊士卒,疾馳的戰馬讓山間充滿了喧囂。羅彥環正在大帳外臨戰練手,騎着馬從一副靶子前橫衝而過,飛快地拉弓射箭,「啪!」一支箭矢從飛馳的駿馬上飄去,巧中靶心。
後面的楊彪蹲着馬步,一柄長鐵刀插在身邊,忽然瞪圓虎目,提起長刀揮舞起來。
大帳中的郭紹看了一會兒外面的光景,便埋下頭,手指在圖紙上撫摸若有所思。
郭紹當晚沒解甲,也沒睡好,翻來覆去的難以入眠,倒不是穿着盔甲的緣故。心裏有點緊張,什麼都考慮過一遍了,但真打起來是怎麼回事天知道,這畢竟是他第一回指揮數千人的會戰。迷迷糊糊中,他覺得好像回到了高考前夕,忐忑不安正在等待個人命運的揭曉。
山中晝夜溫差大,次日天剛蒙蒙亮郭紹用江水洗臉,冰涼刺骨。
侍衛稟報,排陣使羅彥環已在前方開始調兵佈陣。郭紹故作鎮定,先把臉放進冷水裏憋了許久氣,然後才擦臉。接着他走出大帳,拿青鹽抹牙齒上,用搗分叉的樹枝刷起牙來。眾將見他不慌不忙,路過的人都面帶微笑。
郭紹沒理會諸將,帶着左攸、京娘以及一眾親兵爬西側的山坡去了。昨天看好的地方,西面山腰有一處比較平坦如台階的地方,視線比較開闊。
大伙兒手腳並用爬上山坡時,俯視下去,只見人馬密集,旌旗如雲。蜀軍在五箭之地外佈陣,旗幟被北風颳得亂舞,看不清上面寫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