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商洗了把臉,換了身白錦袍,和過去每日一樣,踱步去校場看兵士訓練。
他雖一夜未眠,心情卻極好,氣色也跟着好起來,整個人容光煥發。
校場吹着大風,砂石揚起,他的衣角亦隨風而起,作響。
他毫不在意這些砂石,雙手背在身後挺立在原處,目光自始至終只落在一人身上。
胡靈一想到昨日醉酒後與朱商共處一室,就不斷地失神,多次做錯了動作。
午飯時便有同伴嘲笑她酒量不行,笑她昨天的酒到今早都沒醒。
胡靈窘迫地不行,就在她要還嘴時,朱商過來,道問:「我能坐在這嗎?」
立刻有人挪出一個位置,道:「北江先生,您請。」
胡靈死死瞪着挪出座位的人,拳頭緊捏向那人揮了兩下。
挪座的人不明白胡靈什麼意思,又打不過她,此刻冤枉極了,皺着眉搖頭,又聳了聳肩。
朱商坐在胡靈旁邊,不急不緩地吃着飯,胡靈卻如熱鍋上的螞蟻,眼珠子亂轉,吃飯的動作慢了不少。
「此處有些熱,我出去吃。」胡靈突然端着碗站起。
「別走。」朱商抬頭說道。
這兩個字,是他一直想對她說的。
胡靈好似沒聽到朱商的話,一腳邁出長凳準備離開,卻看到坐在後面一排飯桌的上級的眼神。
她抿了抿嘴,又坐了下來,快速吃完碗裏的飯菜,而後和其他人一同離開。
兵士都離開後,朱商依舊坐在原位,攤開手掌看着自己的掌紋。
三娘的病似乎全好了,但他仍不敢冒然接近她,怕因為自己的行為讓她情緒波動大,以至病發。
只能一點一點來。
他最不缺乏的就是耐心,多久都可以等,等她放下心結,等她願意再次面對他。
夏王李德明聽聞朱商來到利州路,派人邀請他去西夏,希望能與他暢談一番。
幾日後,西夏送請帖的人到達利州路。
朱商收了請帖和禮物剛回到屋裏,察覺有人跟了進來。
他轉過身,就見胡靈站在門口,眼裏一股深深的怨氣,怨氣中還夾雜着一絲怯意。
「不許你去。」胡靈對上朱商的目光後說。
朱商未料到胡靈會主動來找他,淡淡地笑着說:「我既沒有金錢又沒有地位,他不會加害於我。」
他早已聽說過李德明,對他也頗為好奇,很樂意與他見一面,看看他究竟是怎樣的人。
「你答應去了?」胡靈的手握地緊了幾分,骨結泛白。
朱商點頭。
「我祖父曾與那李德明的父親打過仗,說他父親十分狡猾,絕不可信。」
胡靈着急得臉頰泛紅,恨不得拿根繩子將朱商綁住,不許他去西夏。
她自小在祖父膝下長大,十分熟悉李德明的父親李繼遷的事跡,她相信有其父必有其子。
「我只不過是想去瞧瞧西夏的景色,又不是與他論長短的,你放心吧。」朱商上前兩步,試探着摸了摸胡靈的頭,胡靈沒有躲開,他面上的笑深了些。
胡靈兩隻手一會握拳一會鬆開,十分糾結,踟躕了一陣,她道:「那我與你一起。」
「你也要去?如果只是……」朱商話還未說完,胡靈便搶着說:「你這樣弱不禁風,自然得有個武功高強的人保護你,別人我不放心,只能自己去了。」
她說這話時,朱商似乎又看到了那個蠻不講理、強勢地可愛的胡三娘。
他點頭答應。
敢讓胡靈同行,是因為他自信可以保護好她。
就這樣,二人很自然地開始說話。
胡廂都指揮使也向眾人公佈了胡靈的身份。
兵士們大為吃驚。
胡靈身材高挑,說話做事也與男子無異,故此無人識出她的女兒身。
胡靈隔壁床鋪的兵一把鼻涕一把淚地來朱商面前求饒,胡靈知曉後衝過來將他拖了回去。
二人一直未提起他們在汴京最後一次見面的事,直到出發去西夏的前一天夜裏,胡靈進朱商的屋裏問他此事。
「那時候,我冤枉了你,你為什麼不說,為什麼不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