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從自己的世界裏清醒過來,已然置身於一片緋紅之中。身下是緋紅的繡凳,眼前是紅羅帳,鴛鴦被,大紅喜字,龍鳳雙燭,桌上的花生紅棗桂圓蓮子並一壺佳釀……這些,不是洞房才該有的麼?蘇淺心臟啪地停掉,驚呆地望着上官陌,艱難地做了個吞咽的動作:「你,你竟準備了這些。你是什麼時候準備的?我竟然一點都不知道。」
上官陌長身玉立站在她面前,月白的天蠶絲錦衣衫,衣袂袖口處繡着怒放的玄冬花,腰系玉帶,墨髮披肩,雖然通身無別的飾物,偏就風華絕世無人可匹。蘇淺再艱難地做了個吞咽的動作,喉嚨依然又干又澀又緊。
上官陌嘴角銜着一抹笑意,開口說話時聲音如山泉般叮咚過耳:「雖然我很想立時就大婚,但你既然想先去葉城理一理舊賬,我只好將婚期拖一拖。準備這些,一則,因為情焰蠱長久的留在身體中終究不大好,怕是久則生變;二則,我已等你等得太久,哪怕再多等一刻,對我來說都是煎熬,所以,我不想再等了。這裏條件有限,我只能準備這麼多,可能會委屈你,待回到蘇國,我一併都補給你,可好?」
他語氣是從來沒有過的溫柔,話從耳邊飄過,只留下宛若輕雪軟絮拂過般的涼軟感覺,他說了什麼,卻連一句也沒聽入耳中,只聽見他問「可好」二字。這樣的情境下,哪怕他做再過分的要求,她想,自己也只能答個「好」字。
於是,她啞着嗓子,順從地道:「好。」
他說要去沐浴,她也只是呆萌地應是。他給她寬衣解帶,衣袖中抖出一大堆瓶瓶罐罐,他笑了她一句:「你也不嫌沉。」一堆瓶瓶罐罐中,他眼尖地看見了昔日楚淵贈予她的一瓶香水,乃是佛焰樹的花提取的香,他眉峰幾不可見地輕皺了一下,打開瓶塞,將一整瓶的香水全倒入了浴桶中。
蘇淺心疼地咬牙:「這是世上絕無僅有的一瓶佛焰花香水了呢,前年我生辰表哥送的。」扼腕一嘆,「今晚這整座城都該轟動了。天降異香,人間遍地春色。」
上官陌眸光微深,語氣卻依然淡淡:「這是楚淵給你的?以後他給的東西別再隨便要了。」
蘇淺望着他涼涼的情緒,靈台如降下一片冷雨,驀地清醒,「這個有什麼問題麼?」
上官陌將她扔進浴桶,淡漠的聲音在她頭頂上響起:「佛焰花並沒什麼問題,只是這香是櫟鳥的最愛。」
蘇淺不甚在意,「你說表哥利用這個香追蹤我?但櫟鳥是傳說中的鳥,他上哪裏養那種神鳥去?」頓了頓,從善如流道:「不過,既然你不讓我要,以後我便不要他的東西就是。你不要為這個不高興。」伸手鞠了一捧水往臉上撩,佛焰花的香氣直撲鼻息,她嘴上雖說不信楚淵能養那種鳥,但心裏卻是有八分信的,不然怎麼解釋他那麼及時地出現在真如山上?要知道他們一行是從海上來的,行蹤只可能暴露在冥國,卻不可能暴露到楚國去。她想着,忽的意識到什麼,暴跳起來:「我為什麼在水裏?」
上官陌淡淡瞧着她裸身站在水中,語氣更淡:「你說要沐浴,我就伺候你寬衣解帶沐浴。」
她順着他的目光低頭看見自己未着衣物,哇地尖叫出聲,慌亂地縮進水中,瞪着他發怒:「你,你!」想要說你背過身去不許看,連自己都覺得這話矯情,你了半天,再沒有了下文。
上官陌勾唇低笑了一聲。她耳熱心跳不敢看他,須臾,覺出浴桶中的水往上猛溢,背後貼上來一片清涼滑膩,耳鬢邊有溫熱的呼吸傳來,她緊張得一顆心要蹦出來,耳邊卻響起他輕而清的聲音:「你我既然能養鸞鳥,楚淵養櫟鳥又有什麼好奇怪的?」
她思緒被他牽引,繃緊的身體漸漸放鬆下來。「也是哦。我都忘了小白和黑老鴰是鸞鳥了。」想到這裏又生出一聲歡喜的嘆息來:「小白和黑老鴰都生了一窩小鸞鳥出來了,我還沒有見過。你見過麼?那兩隻破東西護什麼似的不讓我看。」
上官陌在她耳鬢邊輕笑:「誰讓你老對它們使用冷暴力來着?」
蘇淺不屑道:「你難道還少威脅說要燉了它們了?」
上官陌輕笑:「我只是威脅,你卻關了它們多少回禁閉。你太厲害了。」
蘇淺便得意地笑:「是啊,我很厲害的。所以你以後最好不要惹我,否則我也會關你的禁閉。」
第二百六十六章 如願以償(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