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葉雪妍從宴會廳中離開,夜已經深了,黑絲絨般的天際中,繁星點點,疏疏落落的點綴其間。
秋夜的風帶着絲絲寒氣,撲面而來。她環臂抱住自己,希望可以為自己帶來些許暖意。驀然,一件西裝外套帶着男人身上獨有的陽剛之氣,就那樣披在了她的肩上。
她回眸,卻見鄭北辰站在身後,眼底似是要比這濃墨般的夜色還要黑亮幾分。
「鄭司令——」她開口。
「怎麼,不再喚我先生了?」鄭北辰凝視着她,眼底,含了絲玩味。
「剛才在宴廳,雪妍知道您不希望別人知曉身份,所以才大着膽子喚您先生。現在,要是雪妍還是那樣喚你,才真叫不知好歹了。」葉雪妍微微一笑,神情間卻是不卑不亢。
「喊我一聲先生,就叫做不識好歹?」男人的身軀,即使不在軍裝的襯托下,也是依然顯得筆直。夜風吹動着他身上的襯衫,倒為他增添了幾份倜儻的感覺。
「鄭司令名動天下,雪妍從小心裏就十分仰慕您,從前家父在世的時候,提起您也是讚不絕口。您在雪妍的心裏,直如長輩一般,我自是不敢對您有一絲的不敬。」葉雪妍眸心低垂,甜糯的聲音柔軟而清脆,細聽下去,就會發現她的嗓間隱含着一絲顫音,可她的面容上,卻一直帶着笑意。
「長輩?」鄭北辰的唇角微微上揚,反問道。
「鄭司令是李伯伯的好友,我隨着語珺,也是應該喊您一聲叔叔的。只是雪妍自知身份,不敢那樣稱呼罷了。」
葉雪妍迎上鄭北辰的視線,清麗的小臉上,依然噙着溫婉的笑意。殊不知,她的眼睛裏,早已將她心中的慌亂,傾瀉了一地。她自以為自己可以掩藏好自己的情緒,可是她忘了,站在她面前的這個男人,只需一個眼神,就可以看進她的心。
在他面前,她是如此的稚嫩。
鄭北辰良久無言,只凝視着眼前的女孩子,許是天涼,許是緊張,她的肩正在那裏輕顫着,寬大的上衣,只將她的身子襯的越發的纖瘦。
可她那雙純淨美麗的眼眸,卻還在與自己對視着。一如他第一次遇見她的時候一樣,不是不害怕,不是不膽怯。卻是在害怕與膽怯中,依然鼓起勇氣,迎上他的視線。
鄭北辰在那雙澄澈的眸子中,可以清晰的看見自己的身影。放佛在那雙輕靈漂亮的瞳仁里,他卸下了一身的殺戮,放下了一身的擔子,變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男人。
他的身材高大,葉雪妍與他對視自是要昂着小腦袋,那副樣子,只讓人覺得既是可愛,又是憐惜。
「脖子酸了嗎?」鄭北辰淡然出聲,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葉雪妍一怔,伸出小手捏了捏發硬的頸脖,垂下了頭,囁嚅着道了句;「是有些酸。」
她的話音剛落,鄭北辰已是朗聲笑了起來。葉雪妍從未聽過如此豪邁的笑聲,她不由得抬起眼眸,向着眼前的男人望去。
笑起來的鄭北辰,將平日裏那股戾氣盡數收斂了下去,眼眸也不復素日裏的冷冽,整個人,倒似給人一種可親之感。葉雪妍看着他,不知怎的想起兒時時常聽的那些綠林故事,眼前的男人,就像從水滸中走出來的好漢。
她不敢再看,想起自己方才那句傻傻的話,臉頰卻是燒了起來。
「你別怕,我沒有三頭六臂,我只不過是一個普通人。」少頃,鄭北辰止住笑,溫聲說道。
「不,我不是怕」葉雪妍搖了搖頭,加了句;「只是一個敬。」
「是哪一個敬?是不是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的那個敬?」鄭北辰雙手插在褲兜里,眼眸閃過一絲戲謔之色,靜靜的看着眼前的丫頭。
葉雪妍不由得大窘,俏臉更是紅的似乎要滴出水來。心裏,卻又湧來一陣氣惱。
「鄭司令,您的衣服。」葉雪妍並未理會他的話語,只褪下身上的外套,雙手遞到鄭北辰面前。
「怎麼,嫌這衣服不好?」男人並未接過,出聲問道。
「是這衣服太好了,雪妍怕擔當不起。」葉雪妍的語氣依然是恭順的,即使心裏再氣惱,她也知道,在東北大帥面前,哪裏是她能夠甩臉色的?
鄭北辰眼底閃過一抹無奈,只淡淡笑了笑,輕聲道了句;「披上吧,我不希望你着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