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羊和愜摘下鼻樑間的古式老花鏡,揉捏了下鼻樑骨。
一股寒意侵入後背的肌膚,慢慢滲入骨髓,胸口間如壓了一塊巨石,有着族巫修為的公羊和愜對周邊的一切事物都保持着敏銳的感官觸覺。他猶豫了下,心猛得一繃緊。
支起的竹窗外,斑駁的樹影映着屋內的燈光搖曳,公羊和愜感到一雙幽怨的眼珠正趴在窗台怨毒地死瞪着自己的後背。
黑水河地域已迎來冬季,室外呼嘯的風聲帶着寒意,他的手心卻是溫熱的,濕漉漉的滾着冷汗。
公羊和愜渾身哆嗦起來,他的面色如土,額頭大滴大滴的汗珠暴露了他此刻恐懼的內心。自己可是族巫啊,為什麼會感到這般的巨大壓力和敬畏,當年在佟佳慕秋身前都從未有過的震撼襲滿心頭。
那種環繞在身體四周猶如實質般的寒涼恐懼第一次讓這位黑苗的族巫產生了親臨死亡邊緣的體驗,他一直在糾結,甚至於不敢回過頭。到了他如今的這個年紀,擁有了這等尊崇的身份地位,他愈是珍惜性命。
他絲毫不懷疑自己的感覺,生怕回過頭去,那是一張慘白索命的鬼影,他這一身殺戮太多,隨着境界的提高,他能接觸的到東西愈多,他深信天理的循環。
公羊和愜狠下心來,憑藉着詭異快速的身法轉過身,順手拋出了數十條經過秘煉的劇毒小蛇。
窗外依舊是搖晃着的樹影,噴灑着毒霧的小蛇直拋落竹樓外的空地上,仿佛窗口從未有人存在過。
不可能的,公羊和愜一呼一吸間皆掌控着這幢竹樓里里外外的情況,剛才如臨險境的感覺不會有錯,就在一秒前,窗口確確實實是站着一團霧蒙蒙的人影。
公羊和愜的心狂跳,愈是未知的事物反倒是激起他的好奇,半帶着畏懼半帶着興奮追出屋去,族巫的身手不是常人可及的,他輕漂漂的從窗戶躍入院落青石道上,沒有驚動任何人。
院落內一片幽暗,只有呼呼的風聲拂動樹梢發出的聲響,哪裏有半點人影。公羊和愜的臉都綠了,心神剛一穩定,難掩被羞辱的氣氛,剛才的舉動太令他失態了。
公羊和愜雙手結印,繁雜的手勢在指間變幻,院中的風勢愈烈,呼嘯撲面的涼風撫過潔淨的青石板,一道道亮光沿着青石板塊之間的縫隙湛亮,橫豎交錯的組成一張方形的棋盤的光網。
這是族內修為精深的巫師和大祭司才能結印佈下的陣法,一如先前弘良家中的那道六芒星陣,都是預先佈置於院落中,用於應付突發的情況的。
公羊和愜所激發的這道陣法,如果陣內存在未知的活物,立刻就會被陣光所絞殺,光芒愈盛,片刻後照得整座竹樓都被籠罩在強光中。
陣中依舊毫無動靜,這種情況是公羊和愜所料未及的,他一直以為那道神秘的白影只是藏匿起來,它一定還在這座院中,但這裏一無所有。泥土中甚至於飄來昆蟲被破體滅殺揮發出的淡淡腐臭。
院前的這座大陣是複雜多變的,用途廣泛,作用不僅僅局限於屠戮。公羊和愜手間的印記再度改變,青石地板上竟印出一排光亮的腳印,腳印一直延伸至院牆腳,牆外則是一株百年老樹。
往往未知的才是可怕的,此時的公羊和愜反而有了底,能在青石地上踏出痕跡的絕對是活物。
他沒懷疑過這很可能是一個陷阱,這院落內布的是地陷陣,可誅殺陷入陣中的一切活物,除此之外,任何曾經在院落中停留過或者走動過的人,行動的軌跡都會被地陷陣一一記錄保留十二個時辰,特別是最近出現過的足印。
他舉目朝着那株老樹仰望去,濃密的枝葉遮掩下,果如有一雙泛着寒光的雙瞳,院落內的陣芒映在那死氣沉沉的眸子中。
公羊和愜冷哼一聲,在黑水河,還從來沒人敢夜闖族巫的居所,而藏匿在樹上的人還給自己帶來如斯的恐懼感。
他會讓那人看到族巫的手段的,公羊和愜隨身裹着的黑袍露出丁點縫隙,一道亮光如閃電般撲向停留在樹梢上的人影,尖厲的嘶鳴聲隨着那道光呼嘯而出,地陷陣法阻隔了聲音,裏屋的人沉沉地睡着。
樹梢上的人影行動敏捷,先一步轉身跳下枝頭,朝向青石道那頭迅速逃去。
公羊和愜皺皺巴巴的臉皮抽動,陰冷的笑容浮現,輕飄飄的越過院牆,向着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