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囂之主的大部分——包括它的存在以及它的力量——都是無形的,宇宙中那些規模龐大的扭曲結構體只不過是它所引發的現象,潮水一般的衍生體也只不過是它在現實世界中特定條件下的投影,而此時此刻巨龜岩台號所受到的攻擊……那才是略微觸及到瘋囂之主本尊的東西。
然而完全無法觀察,至少以肉眼無法觀察。
飛船每分每秒都在被攻擊,護盾系統的劇烈波動最能證明這一點,儘管沒有任何實質上的接觸,但各個傳感器都發來了艦船受損或威脅迫近的信號,這詭異的現象令人困惑不解,但在郝仁的視野中,他卻能看到這片太空中的另外一層景象。
一種粘稠、黑暗的「物質」充塞在那些太空結構體之間,就像雲霧一樣相互纏繞着,那些是最終極的虛無,宇宙中一切正常的、理智的、有序的信息在與其接觸之後都會被迅速瓦解,物質被還原為基本粒子,基本粒子被還原為量子漲落,量子漲落被還原為毫無意義的信息簇,那些不可知不可測的粘稠黑暗其實就是瘋囂之主的本尊。
是宇宙誕生瞬間所伴生的、代表着萬物歸亡的「信息表述」。
飛船在它們之間穿行,便不可避免地與其接觸,作為有序體的星艦難免會被這些無需的東西所破壞。
郝仁敲了敲控制台:「護盾情況怎麼樣?」
「回充速度跟得上,不用擔心,」諾蘭的聲音聽上去信心十足,「這艘船在虛空裏都能飛,這點混沌算不了什麼。」
「我想起了當年第一次跟瘋囂之主對決的時候,」莉亞在旁邊說道,「那是……好幾千萬年前了吧?腦子一熱就領一支大軍沖了進來,完全不明白秩序衝突的意思,也不知道如何梳理這裏的混沌。第一支隊伍幾乎全軍覆沒,我不得不在戰場上學習如何在這個環境裏生存,然後調整了剩下的士兵。我在黑暗中心戰鬥了好幾百年,最後卻發現這東西根本沒有實體……那一刻的心情真是前所未有的沮喪。」
「然後你就想方設法地給了它一個『實體的核心』,」薇薇安淡淡地笑着,「真是執念深重。」
「是啊……執念深重……」莉亞輕聲嘆息,「這或許真的是某種執念吧,但卻不只是我自己的執念,它屬於眾生,屬於每一個活着和死去的生命,屬於這整個世界。」
她抬起頭,看向外部監視器傳回的那些畫面,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說給郝仁和薇薇安聽:「曾經有那麼一段時間,我質疑過這一切的意義,去思考宇宙眾生的掙扎是否值得——世界並非永恆,從很久以前我就發現了這點,即便是看起來亘古長存的宇宙,也是有壽命極限的,所有的星辰都會熄滅,時空本身也會消解,在這樣終極而平等的毀滅面前,絕大多數文明燈火都渺小的不值一提……
「不管是在星球上萬古流芳的國王騎士,還是在星海間縱橫睥睨的星際帝國,都無法阻擋宇宙的消亡,當它到來的時候,誰都是平等的,而瘋囂之主……或許便是這個宇宙迎接滅亡的方式,便是這個世界自然的、正常的進程,和宇宙的命運比起來,我所塑造的那個充滿生機的田園時代或許反而是異常的。生機與秩序,以及這二者所伴生而來的、不願面對死亡的執念,與這個宇宙終將消亡的命運是如此的截然相反……
「但是現在,我想明白了,我曾經所質疑和思考的那些問題……其實毫無意義。
「眾生生於秩序,歸於秩序,我們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或許不得不面對生老病死,但那生老病死也是秩序的一部分。這個宇宙或許有它的既定命運,眾生也有消亡的一天,但這並不是在混沌面前止步不前的藉口……
「因為,反抗與生存也是這個宇宙自然進程的一部分啊。」
郝仁默默地聽着,看着飛船越過一道又一道昏暗的空間裂谷與怪異的星雲結構體,遠方的星光已經徹底消弭,瘋囂之主的影響已經滲透飛船的護盾和裝甲層,侵入到了艦船的內部空間,但在神性力量的保護下,他的思維卻異常清晰,完全沒有受到影響。
守望要塞前,混沌的爪牙如潮水般淹沒了一支無人機梯隊,堅守防線的守護者艦隊很快便因側翼重創而不得不向後轉移,備用的無人機群立刻衝出基地,勉強奪回了被混沌爪牙佔據的空域,然而防線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