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無旁人的屋內,李曌和沈如玉一人坐在座上,一人站在下首,對視了良久,然後,沈如玉臉上的溫和與笑意,都慢慢的消散了。
她很少會感到如此的憤怒和煩亂,如此失態,只有曾經宗室叛亂中,寧王以平民性命相威脅時,才露出過那麼一次。
但現在——李曌可能被穿越了的這個事實,足以讓她再來這麼一次了。
以前的穿越還要出些事故,比如掉落懸崖,出車禍,生重病,向神明許願,滴了血在神秘的古董上,祖傳的什麼玉佩之類的,但現在的穿越越來越不需要契機,很可能你今天就這麼一閉眼,明天就成了別人了。
所以……就算最近李曌毫無異樣,生活作息也別無異常,但突然就換了一個人的時候,沈如玉既感到荒謬難言,又覺得憤怒難當。
她現在只覺得,那些兒子女兒,妹妹兄長被穿越後,其他關係親密的親人朋友一點異常都發現不了,或者知道了對方是穿越的之後還歡歡喜喜毫無芥蒂的接受對方的存在,一定都是些沒心沒肺的東西!!
——然而,一味的遷怒於穿越而來的人也並不正確。
沈如玉努力的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冷靜下來。
穿越這種事情,往往都是通過一種神秘莫測的不可抗力發生的,被穿越的人自然不會心甘情願的消失,但穿越的人未必也就是心甘情願的穿越而來,搶奪別人的身體。
說到底,不過是命運弄人。
沈如玉憤怒的就在於這一點,像是珍惜多年的珍寶,被人說拿走就拿走了一樣。
只是她雖然稍微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但神色依然異常的冷厲,她必須得弄清楚,這是身穿,還是魂穿,李曌還有沒有可能……能夠回來。
而這個穿越而來的人,又是什麼身份?
沈如玉無法再露出溫柔的模樣,她朝着李曌質問道:「你是誰?」
李曌微微一愣,然後突然有些悲哀的發現,比起剛才她笑意盈盈,溫柔繾綣的模樣,此刻她冷若冰霜的樣子,反而更讓他熟悉,「……朕就是朕。」
……朕就是朕?
若是現代人的話,這麼說也太中二了——那麼,這是個古代人穿越而來嗎?而且對於皇帝的身份似乎適應良好,難道也是位君王?不,等等,穿越也有接受記憶和不接受記憶兩種——如果這是個接受了李曌記憶的穿越者,試圖隱瞞自己穿越了的事實,這麼說也並不奇怪——
但沈如玉皺起了眉頭,「阿瞾從來不會對我用『朕』這個字。」
沒錯,如果對方接受了李曌的記憶,不會不知道他不會在面對沈如玉的時候,自稱為「朕」,這麼說,也不是接受了記憶……?
但沒有接受記憶,對君王身份適應良好,對李曌身邊的人似乎也很熟悉的人……
沈如玉心頭一跳——難道是君後……又回來了!?
李曌卻不知道沈如玉神色莫測的站在那,腦海里思維有多活躍,他只緊緊的盯着沈如玉,反擊道:「你又是誰?」
沈如玉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能夠如此理直氣壯的反問……說明他對於自己身為皇帝——或者說,身為李曌的身份很有一種理所當然的底氣,然而……不對,等等……
她突然覺得有些混亂,似乎還有一些可能性沒有被考慮到——而那些可能性,恰好是最關鍵的地方。
沈如玉一面努力的想着自己還有哪些遺漏的地方,一面應對道:「……我是洛河沈氏之女,沈如玉。」
「可笑!」然而聽到這個回答,李曌激憤的站了起來,他猛地一拍座椅扶手,神色之間說不出的怨惱憤懣,「若你是沈如玉,早就應該病死多年了!」
這句話突然讓沈如玉愣了一下,腦海中突然靈光一現——
若我是沈如玉,早就應該病死多年?
她呆了好一會兒,仔細去看李曌的面容,突然一陣心驚。
的確,李曌被穿越了沒有錯,可是,如果穿越而來的,也是李曌呢……?
沈如玉僵了片刻,努力保持住了臉上的不動神色,轉頭出了門。
李曌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看着她像是拂袖而去的背影,抿緊了嘴唇,沒有出聲。
這個背影和他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