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蒙塵菩提子,萬古一揮間
菩提大道三千葉,一葉添香是紅塵。
……
黯淡的空間,無盡墨綠的尖刺藤蔓如同萬蛇赴會般纏繞糾結在一起。渾黃色的黏液涎地成溪,作嘔的腥臭凝為彌天瘴氣驅之不散,如附骨之蛆。蒙上了塵垢的灰骨隨處可見,人骨,獸骨,也不知此般寂靜攤放了多少年,才能使得生前熱血和傲骨都化成了悲涼。
而無論是離人還是孤獸,或許這便是他們一生最大的無奈。也不知今生到底作了什麼孽,連死時都無法掌握自己的歸墟地;也不知這一世愚笨的自己為何要迷迷茫茫走這麼久,才使得自己離出生之地那麼遠,離家那麼遠。
只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當初自以為好男兒應無所畏懼仗天行的人,自以為瀟灑濃墨一筆皆是人生的人,在將長眠的那一剎,才驀地懂得,口頭和心裏所不在乎的一切,沉澱於骨子裏,長期累月的眷戀有多深。
在那座矮小破落,風雨不蔽,寒暑難抗的廬屋前,那棵繁茂只長酸棗卻見證了自己從光屁股到竹杖芒鞋踏煙生的樹怕是早便枯死了。家中老邁的爹娘眼角的皺紋,枯草般的銀髮那和歲月搏鬥的痕跡怕是又加重了。本以為仕途未成,天下未行,不想如俗子般平淡娶妻,卻不知到頭來連個代都沒能留。竹馬之交的她也不知如何,不知她過得好不好,不知她是否已為人妻,為人母,又或者,她依舊還在那個地方,苦守我這個負心人。風裏來,雨里去,一切都是過往雲煙,在雙眼閉上之際,在呼吸停止之際,一切的驀然回首與醒悟,一切的後悔與心酸,都隨你歸了塵土。生與死,愛與恨,即便是你心底那最後一點彌留,即便是你眼中最後一寸希冀,都不及黃泉盡頭奈何橋邊,那一碗孟婆湯。
埋骨他鄉,魂葬異地,淪落在天涯不得終,悽慘落魄還斷腸。
生於塵,復於塵,一葉障目,便已一生。
容不得你,反悔重來。
……
粗壯且長滿了虬龍脈絡的古樹,交錯紛雜的灰白枝椏。裸露出黑土的根散出淡淡的光華,似盛着異樣的氣韻。它就這麼靜靜地處在一隅,鋪滿了一地的枯黃。一塊石碑守候在它旁邊,煥出淺薄的悲涼。
「大道中,妄語菩提。」
碑上刻着這麼一句話,不知是誰親手刻上去的,也不知這話講得是什麼意思。
「……」只一圈淺紋漾開,似是嘆息,似是梵語。
「小東西,還不願醒來?」一點舒逸的綠光緩緩牽起,只見那早便干成枯木的敗枝上,竟悄悄地抽出了一片嫩芽。清風拂過,盎然的生意猶如春水碧波,襲襲湧上心頭。
一根根醜惡猙獰的墨綠妖藤漫天纏來,凶煞的嘴垂涎四濺,似乎那一發綠芽是它們覬覦已久的食物。老木下鋪地的落葉無風起舞,如只只殘翼的枯蝶,染出了幾分蕭索的氣味。
綠藤纏來,老木枯萎的樹幹上卻忽有螢火騰爍,點點綠光,竟像極了夏日夜晚下,於草叢中飛舞的螢火蟲。浩蕩的生機奔浪洶騰,一時間,那埋葬歲月的已死老木,竟是枯木逢春綻開了一樹綠芽。春雨下雷,秋風冬雪,四季在老木身上流轉。而那陪伴左右的被遺落的寂靜石碑,在自然萬物生命的變遷中,卻有了驚天的變化。
「小菩,此去福禍難定,我只能以九天玄羅造了一塊天碑護你。若是萬年後我還未歸來,你便尋着如來那廝,他會替我好好照料你…」
「莫怪我,小菩。尋不到天門蹤跡,我便無法帶你碧落黃泉仙遊。」
「你要知,大道中,僅忘語,妄語菩提…」
「狂兮,玄兮。」
「擁你一生,此遺世而立,吾此往已無憾矣…」
那溫潤滿懷關切的話語,那瀟灑坦蕩出塵之音,那上窮碧落下黃泉的霸氣,在那塊石碑變得浮光映散,剔透無雜之時,淡淡的湧入天地中。虛無處一條白線牽起,攏成一個圓罩,將逢生之木護在了其中。囂張的妖藤凶嘴大張,依舊義無反顧地沖了上來。
「砰砰砰…」劇烈的碰撞之聲迭起,妖藤根根彈開,一層青色火焰漫入了妖藤中,沒有彼岸花火的爆烈,其只是淡淡的一絲一絲籠上了上前的妖藤。
戾嘯,焚心的痛竟使得妖藤如獸一